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影一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户部右侍郎钱益谦的府邸。府内守卫对于他这等高手而言,形同虚设。他精准地找到了书房,依照陛下的指示,挪开书案,撬起第三块地砖,一个制作精巧的暗格赫然出现。
暗格中,果然如陛下所言,静静地躺着几本厚厚的账册和一沓密信。影一迅速检查,账册记录着军粮以次充好的详细数目、江南丝绸私自截留贩运的流水,以及一本专门记录流向“王府”巨额资金的特殊册子。密信则是与江南织造官员以及海外商人的往来凭证,字里行间透着贪婪与诡秘。
影一将一切原样取出,再将暗格恢复原状,不留一丝痕迹。整个过程快如鬼魅,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已带着足以掀起朝堂巨震的证据,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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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御书房。
萧衍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当影一将那些账册和密信呈到他面前时,他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
他一本本地翻看,越看脸色越沉。账目之清晰,数额之巨大,牵扯人员之关键,尤其是那本指向皇叔的账册,每一笔都触目惊心!
「好,好一个国之干吏!好一个忠君爱国的皇叔!」萧衍的声音冷得像是能冻结空气,他猛地合上账册,发出“啪”的一声重响,吓得一旁侍立的德忠浑身一颤。
「陛下息怒…」德忠颤声道。
「息怒?」萧衍冷笑,「朕的江山,都快被这些蛀虫啃噬空了!北境将士在边关浴血奋战,吃的却是发霉的米粮!而有些人,却拿着他们的卖命钱,去蓄养死士,图谋不轨!你让朕如何息怒!」
德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再多言。
萧衍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将钱益谦碎尸万段的冲动。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影一:「钱益谦那边,可有察觉?」
「回陛下,臣行动时极为小心,并未惊动任何人。钱府一切如常。」影一沉声回道。
「很好。」萧衍指尖敲击着桌面,脑中飞速运转,「继续严密监视钱益谦和…皇叔府邸的任何异动。没有朕的命令,不得打草惊蛇。」
「是!」影一领命,再次隐入暗处。
萧衍看着那堆证据,眸色深沉。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钱益谦只是马前卒,他要利用这条线,将皇叔更深地牵扯出来,最好能人赃并获!
然而,他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点——皇叔萧远的多疑和谨慎,远超他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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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影一潜入钱府的同时。
城东,富丽堂皇的敬亲王府内。
虽是深夜,书房依旧亮着灯。皇叔萧远并未入睡,他一身家常锦袍,正悠闲地把玩着两枚温润的玉球,听着手下心腹的低声汇报。
「…王爷,宫里传来消息,今日那楼兰公主又被召去御书房了,待了约一个时辰才出来。出来时面色如常,并无异样。」
萧远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去了?萧衍近日频频召见这个和亲公主,所谓何事?难道真如外界所传,被那异域风情所迷?」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那皇帝侄儿,可不是什么沉湎美色之人。
心腹低声道:「属下也觉得奇怪。而且…今日午后,陛下似乎莫名发了一次火,斥责了伺候的宫人,但原因不明。」
「原因不明?」萧远眯起了眼睛,手中的玉球停止了转动。多疑是他的本性,任何一点不寻常的蛛丝马迹都会引起他的警觉。「钱益谦那边呢?近日可还安稳?」
「钱大人一切如常,并未听说有何事发生。」
「一切如常…」萧远低声重复了一句,心底那丝不安却愈发扩大。萧衍近日的动作频频,先是快刀斩乱麻般处理了赵擎,如今又对一个和亲公主格外关注,这本身就不合常理。他总觉得,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中窥视着什么。
他沉吟片刻,眼中掠过一丝狠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萧衍最近太过顺风顺水,未免有些蹊跷。钱益谦知道得太多,虽未必出事,但不能留任何隐患。」
他看向心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去,安排一下。让‘影子’去做,做得干净点,就像…突发急症。记住,绝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王爷!」心腹心中一凛,立刻领命而去。
书房内,萧远重新转动起玉球,脸上恢复了一片平静温和,仿佛刚才那句充满杀机的命令从未出自他口。只是那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冰冷的寒光。
任何可能威胁到他大业的人或事,都必须提前铲除,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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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萧衍果然又让德忠来“请”阿依娜。
阿依娜内心一万个不情愿,却又不敢违抗,只好再次耷拉着脑袋,跟着德忠前往御书房“上工”。
一路上,她心里已经把萧衍吐槽了无数遍。
【又来了又来了!这狗皇帝是有什么毛病?喜欢看人罚坐?还是我的脸上能长出花来?楼兰使臣到底什么时候来啊!能不能把我领回去!这日子没法过了!】
到了御书房,萧衍依旧在批阅奏折,只是今日,他手边多了一碟精致的西域葡萄干。
阿依娜照例行完礼,熟门熟路地走到窗边软榻坐下,开始日常发呆。
萧衍抬眸瞥了她一眼,见她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心下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对德忠吩咐道:「把这碟葡萄干给公主送去,免得她说朕苛待于她。」
德忠连忙应下,将葡萄干端到阿依娜身边的小几上。
阿依娜受宠若惊地抬头,眨巴着大眼睛,努力表达感激:「谢…陛下…」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突然这么好心?该不会在里面下毒了吧?等等…系统快扫描一下!】
萧衍:「……」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好心当成驴肝肺!
【扫描完毕,无毒,优质楼兰特产葡萄干。嗯?还真是我老家产的?算他有点品味…】
阿依娜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捏起一颗放进嘴里,熟悉的甜味在口腔化开,让她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萧衍看着她那小猫偷食般的满足样子,眼底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奏折,状似无意地提起:「今日早朝,钱爱卿似乎身体有些不适,提前告退了。听闻他近日操劳过度,朕已让太医去瞧了。」
他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阿依娜听。
阿依娜吃葡萄干的动作猛地一顿!
【钱爱卿?钱益谦?!身体不适?操劳过度?骗鬼呢!昨天系统爆瓜的时候他还生龙活虎地贪着呢!该不会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窜入她的脑海!
【杀人灭口?!是皇叔!一定是皇叔察觉到了什么,要先下手为强!完了完了!萧衍好不容易拿到证据,要是人死了,死无对证,很多线索不就断了吗?!】
萧衍执笔的手骤然收紧,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皇叔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如此警觉?!
他昨日才拿到证据,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才按兵不动,没想到皇叔竟果断狠辣至此,仅仅因为一丝怀疑,就要除掉跟随他多年的钱益谦!
绝不能让他得逞!钱益谦现在还不能死!
萧衍猛地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
阿依娜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嘴里的葡萄干都忘了嚼,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我没说话啊!他怎么又炸了?】
萧衍却看也没看她,疾步走向门口,厉声喝道:「德忠!备轿!朕要出宫!去钱府!」
「陛…陛下?此刻出宫?」德忠吓了一跳,这毫无预兆的,是要做什么?
「立刻!马上!」萧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焦灼和威严。
他必须亲自去!希望还来得及!希望皇叔的“影子”动作还没那么快!
阿依娜看着萧衍一阵风似的冲出御书房,留下她一个人对着半碟葡萄干,一脸茫然。
【什么情况?这么着急?是赶着去救那个贪官?为什么啊?不是有证据了吗?直接抓起来不就行了?搞不懂这些搞政治的心眼子…】
她挠了挠头,决定不想了,又捏起一颗葡萄干塞进嘴里。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还是继续吃我的吧…就是可惜了,今天的“罚坐”好像提前下班了?嗯…也不算坏事?】
她优哉游哉地晃荡着双腿,丝毫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又一次“吃瓜”,可能即将挽救一条关键的性命,并再次搅动起京城的暗流风云。
而此刻,乘坐御辇急匆匆赶往钱府的萧衍,面色冷凝如铁。
皇叔,你终于…要彻底露出獠牙了吗?
这场叔侄之间的暗战,因为阿依娜这颗“不定时爆瓜”的存在,正在以一种超出所有人预料的速度,飞快地转向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