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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沿着五彩灵卵石小径深入涂山腹地,周遭的景致便越发奇丽,灵气也愈发浓郁精纯,仿佛每一步都踏在灵脉的节点之上。参天古木的枝叶间流淌着肉眼可见的灵光雾霭,奇花异草在山涧旁恣意生长,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馥郁芬芳。而与之相应的,是沿途遇到的狐族数量明显增多,其修为境界与容貌气质,也远非外围那些初开灵智或刚化形的小狐妖可比。这些狐族或独行,或成群,皆气度不凡,眼波流转间自带风华。

空气中弥漫的复合花香似乎更添了几缕难以捉摸的、若有似无勾人心魄的幽香,像是某种精心调制的魅惑香料,却又与自然灵气完美融合,不显突兀。正当三人穿过一片由虬结千年古木自然形成的、光线微暗的拱形廊道时,前方逆着光,迎面袅娜走来一位身着烈焰般鲜红长裙的狐女。

这狐女身姿曼妙窈窕到了极致,行走间如弱柳扶风,裙摆摇曳生姿,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风流韵味。她容貌极艳,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唇若点朱,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眼波流转间,天然带着三分慵懒、七分灵动风情,顾盼生辉。她身后慵懒地摇曳着五条蓬松火红的狐尾,如同跃动的火焰,又似华丽的孔雀尾羽,彰显着她深厚不俗的道行。

在与三姐弟擦肩而过的瞬间,红衣狐女那流转的眼波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被一位气质清冷如月下仙子的女子陪伴、一位眉眼灵动俏丽的少女亲昵趴伏在背的年轻男子身上。小玄那俊美无俦宛若天成的容颜,挺拔如山岳般可靠的身姿,尤其是那双璀璨沉静、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洞彻虚实的金色眼眸,让她眼中瞬间掠过一抹毫不掩饰的惊艳与更深层次的探究之色。在与小玄视线无意中对上的那个刹那,她甚至极为大胆地、带着几分挑衅与挑逗意味地,眼睫轻颤,轻轻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小玄的目光习惯性地、如同最精密的探测法器般冷静地扫过前方路径与所有潜在风险点,自然也无可避免地将这位气息不弱、容貌气质皆属上乘的五尾狐女纳入了观察范围。他的视线平静无波,理性得如同看待路边的灵植奇石或是任何一件值得评估的物件,仅仅是在判断其是否存在威胁,对于那记带着明显意味的眨眼,他眼神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确认其无害且并无交集必要后,他的目光便准备如同掠过廊道壁上缠绕的藤蔓般,自然地移开,继续专注于前路与环境。

然而,就在他目光即将移开的那个电光石火的瞬间——

“嗯?”

趴在他背上,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安心交付给他的小青,原本环在他脖颈间、看似放松惬意的手臂,突然不着痕迹地收紧了一下,指尖不轻不重地在他结实的肩胛骨附近掐了一把,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她将下巴更紧地搁在他另一侧的肩膀上,赤瞳微眯,灼热的气息几乎要直接喷在他的耳廓敏感处,用一种甜得发腻、却让人脊背莫名发凉的气音低声说道,每个字都像是裹着蜜糖的小针:“弟弟~眼睛往哪儿看呢?嗯?前面那穿得跟一团行走的火焰似的……身材是不是特别好啊?瞧那扭动的腰肢,那修长的腿,还有那几条晃来晃去的尾巴……啧啧,还对你眨眼睛呢!是不是比姐姐我这浑身硬邦邦的骨头好看多了?看得那么‘专注’?”

与他并肩而行、始终保持着一臂距离的小白,虽未有任何肢体接触,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斜视,但小玄却能清晰地通过那玄妙至极、远超言语的心意连接,感受到一股如同月下寒泉般、带着淡淡不悦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感的微凉情绪,无声无息却又不容错辨地传递过来,这比小青那直接又刁钻的质问更让他头皮微微一紧,心中警铃微作。

小玄心中无奈叹息,感觉自己此刻仿佛行走在由无形神雷精密布成的阵法边缘,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尤其是来自两位姐姐的双重“关注”。他连忙收敛所有外放的心神,目光彻底从前方的红色风景线上剥离,不敢有丝毫留恋,稳稳地落回脚下蜿蜒向前、镶嵌着五彩灵卵石的小径,语气带着十二分的诚恳与显而易见的无奈,低声快速回应,试图澄清:“二姐,姐姐,我真的只是在观察四周环境,评估路径安全,绝无他意。那狐女有何特别,我并未留意。”他特意强调了“并未留意”,希望能平息这突如其来的风波。

“哦?只是观察环境?”小青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她故意拖长了尾音,赤瞳中闪烁着狡黠而危险的光芒,像只终于发现了有趣玩具的猫儿,不依不饶,“观察环境需要看得那么‘仔细’?连人家对你眨没眨眼睛、尾巴有几条、毛色油不油光水滑都‘观察’得一清二楚?弟弟你这‘观察’……可真是细致入微、明察秋毫啊!二姐我是不是该好好夸夸你?”她的话语如同绵里藏针,句句指向他方才那理性却在她看来“逾矩”的一瞥。

小玄:“……” 他感觉自己的任何解释在二姐那强大的曲解能力和丰富的想象力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陷入无形蛛网,越是挣扎缠得越紧。他明智地选择闭口不言,默默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刚刚降临的是非之地,心中盼望着前方的路能更清净些。

他们沿着小径迅速拐过一处开满粉白色灵蕖花的弯道,重重叠叠、如梦似幻的花瓣几乎将小径淹没。前方视野豁然开朗,出现一片广阔而云雾缭绕的碧色莲池,池中莲花亭亭玉立,隐约有灵鱼游弋其间,漾开圈圈涟漪。一座精美的九曲回廊如蛟龙般蜿蜒于池上,连接着远处一座飞檐翘角、被轻纱幔帐半掩的雅致水榭。水榭之中,隐约传来清越悠扬的丝竹管弦之声,伴有空灵婉转的吟唱,为这仙境更添几分缥缈之意。

也正是在这时,几位身形高挑、容貌极为俊美、气质各异的男狐妖,正从回廊的另一端谈笑着信步走来,看样子是刚从那风雅的水榭中聚会而出。

这几位男狐妖衣着华美精致,用料考究,风格迥异却皆彰显其不凡品味。有的身着绣有繁复银丝云纹的月白广袖长袍,玉冠束发,气质温文尔雅,宛如谪仙临世,眉目间自带书卷清气;有的则穿着剪裁利落、完美勾勒出身形的墨色劲装,外罩一件流光溢彩、如梦似幻的鲛绡薄纱外袍,眉眼狭长,唇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带着几分邪魅不羁的风流意味。他们的容貌,即便是以三界最苛刻的审美标准来看,也堪称绝色,甚至其中一两位还带着几分超越性别的、精致脆弱的阴柔之美,足以令观者屏息。他们显然也立刻注意到了气质迥异却同样出众的小玄三人,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打量,投了过来。

小青眼珠滴溜溜一转,一个“恶毒”而有趣的念头瞬间成型。她悄悄侧过头,将柔软温热的嘴唇凑到小白耳边,用一副自以为是在说悄悄话、实则音量控制得恰好能让近在咫尺的小玄清晰捕捉到的姿态,开始了她惟妙惟肖的表演:

“姐姐,姐姐,你快看呀!”她声音里带着夸张的、仿佛发现了什么绝世珍宝般的“惊叹”,赤瞳睁得圆溜溜的,“左边那个穿水蓝色长袍的,看见没?啧啧,这身形,肩宽腰窄,线条流畅,那双腿……又长又直,感觉比某些自诩身材不错的人还要优越呢!还有右边那个,银头发那个!我的天爷呀,那张脸长得也太标志了吧!瞧瞧那白皙通透的皮肤,那精致如画的眉眼,那高挺的鼻梁……哎呀呀,简直比瑶池仙境的那些以美貌着称的女仙还要精致好看呢!这涂山还真是块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盛产美人,而且是不分男女,各有千秋,争奇斗艳啊!”她一边说,一边还用眼神示意,力求逼真。

小白闻言,清冷的目光微微流转,似乎真的被小青的话语带动,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在那两位容貌尤为出众的男狐妖身上停留了那么短暂的一瞬。她纤长浓密的睫羽几不可察地轻轻颤动了一下,如同蝶翼栖息,淡色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微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随即迅速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无波,淡声附和,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起伏,却因其一贯的清冷而显得格外认真,足以让某人心弦紧绷:“嗯,青儿观察得倒是仔细。涂山狐族,确实素以容貌昳丽、风姿卓绝着称于三界。此二位,无论身形样貌,风仪确属上乘,不俗。”

小玄:“!!!”

他猛地停下了脚步,仿佛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

一股算不上激烈如火却足够清晰尖锐的酸涩情绪,并非源于任何过往的记忆阴影,而是纯粹因眼前景象而起,如同细密冰冷的针,悄然刺入心间最柔软处。他看到两位姐姐,尤其是平日里清冷自持、目光很少为外物停留的姐姐,竟然真的顺着二姐的话去“欣赏”别的男子,还给出了“风仪不俗”的评价——即使他知道这很可能只是二姐怂恿下的玩笑——一种被忽视、甚至可能被比下去的闷堵感瞬间涌了上来,让他极为不适。

他周身那磅礴浩瀚、深不见底的灵力依旧运转平稳,未曾泄露半分,但趴在他背上的小青和走在他身边、与他心意相通的小白,都清晰地通过那紧密的连接,感受到了一股强烈而闷闷的、带着明显失落和浓浓委屈的情绪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下一刻,小玄微微弯身,动作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将背上看热闹看得正起劲的小青放了下来,双脚稳稳触地。他转过身,直面两位姐姐,不再逃避她们的目光。

那双平日里璀璨冷静、蕴含无尽威能的灿金色眼眸里,此刻竟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惹人怜惜的水光,眼尾微微泛红,如同染上了桃色。他紧抿着线条优美的薄唇,唇色因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他就这样看着她们,眼神里充满了不被理解的伤心和一丝被轻易“抛弃”去欣赏他人的怒气,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沙哑,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

“你们……就觉得他们那么好?”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却只化作了一句带着明显赌气意味的低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小白和小青的心上:“……既然那么好,那你们就……慢慢看吧,我先走了。”

说完,他也不等她们从这突如其来的指控中反应过来,像是多待一刻、多看一眼那所谓的“风仪不俗”都会让他难以忍受,猛地抿紧了唇,低下头,避开她们的视线,带着一身显而易见的、几乎要实质化的委屈和落寞,自顾自地、脚步有些快甚至带着点踉跄地就朝着前方走去,毫不犹豫地把那两位刚刚还在“欣赏”别家男人的姐姐丢在了身后,留给他们一个写满了“我很伤心我很生气我需要静静”的倔强背影。

小青和小白都被他这完全出乎意料、孩子气十足的激烈反应弄得彻底怔在了原地,一时忘了动作。

看着他独自向前、显得有些孤单又无比倔强的背影,小青眨了眨灵动的赤瞳,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般扑闪了两下,随即和小白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明显的错愕与茫然,随即那错愕便迅速化为了了然、哭笑不得和一丝“玩笑好像开过头了”的微妙歉意与浓浓笑意。

“哎呀呀,”小青率先回过神来,压低声音,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意味,用气音对小白说道,“这下可好,玩脱了,真把我们家这小醋坛子给彻底打翻了?你看他那样儿……这条小玄蛇,不仅醋了,好像还炸毛了啊?”她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奇和一丝闯祸后的小小兴奋。

小白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淡蓝色的眼眸中漾开温柔而纵容的涟漪,心底那点因妹妹胡闹而起的无奈,也被小玄这孩子气十足、与平日威严形象截然不同的反应冲淡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纵容和柔软。“是呢,”她轻声回应,语气带着同样的莞尔,“看来这次,是真委屈到他了。”

眼看小玄闷着头都快走出十几步远了,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透着股可怜劲儿,两姐妹这才从看戏的状态中彻底反应过来,意识到得赶紧去顺毛了。她们急忙快步追了上去,裙摆拂过地面盛开的细小灵花。

小青动作最快,一把拉住小玄的胳膊,阻止他继续“逃离”,声音放得又软又绵,带着十二分的哄劝意味,与刚才的刁钻判若两人:“好弟弟,真生气啦?二姐错了,二姐跟你开玩笑的呀!那些歪瓜裂枣,空有一张皮囊而已,加起来连你一根小手指头、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我们就是故意逗逗你的,想看看你什么反应,你怎么还当真了呀?快别气了,啊?”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摇晃他的胳膊。

小白也适时走到他另一边,声音依旧清越如山间清泉,却比平时柔和了不知多少倍,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玄儿,莫要恼了。”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动作极其轻柔地替他理了理方才因动作稍大而微微有些散乱的额前碎发和衣领,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姐姐与你二姐心中,从来只有你最好,无人能及,从前是,现在是,往后亦是。方才,是我们过分了,不该那般戏言。”她的话语笃定而真诚,透过心意连接清晰地传递过去。

小玄被小青拉着胳膊,听着两位姐姐一软一柔、前所未有耐心的哄劝话语,脚步虽然慢了下来,最终停住,却还是倔强地偏着头,不肯正眼看她们,只是那紧绷的、线条完美的侧脸轮廓和以肉眼可见速度微微泛红、甚至蔓延到脖颈的耳根,彻底泄露了他坚冰般的态度正在迅速融化,情绪正在飞速平复。那股闷堵在胸口的委屈和酸涩,在两位姐姐毫不迟疑、斩钉截铁的肯定与温柔的安抚下,如同被暖阳照耀的冰雪,渐渐消融,但面上那点“我还在生气需要再多哄哄”的架势,却还强撑着不肯放下。

“……哼。”他从鼻子里轻轻地、带着点残余不满和撒娇意味地哼出一声,算是回应,但语气已经软化了七八分,不再像刚才那样硬邦邦。

小青见他这样,知道警报基本解除,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立刻又笑嘻嘻地凑近,得寸进尺地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温热的脸颊,继续调笑加码:“好啦好啦,不气不气!我们家弟弟是全三界最好看的,最厉害的,最威武的,谁都比不上!快别委屈了,瞧这漂亮眼睛红的,跟小兔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姐姐怎么联合起来欺负你了呢!这要是让镇元子那几个老家伙看见了,怕不是要笑话你几百年!”

小白也难得地莞尔一笑,彻底加入了调笑的行列,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和宠溺,淡蓝色的眼眸弯弯:“嗯,青儿说得是。是我们不好,不该胡乱说话,惹得我们尊贵无比的玄穹御极天尊……差点掉金豆子。真是罪过。”她故意将那个尊号念得缓慢,带着调侃。

被两位姐姐一唱一和、连哄带笑地包围着,小玄那点残存的、强撑着的委屈和那点因为反应过度而产生的巨大不好意思彻底混合在了一起,让他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脸颊也染上了薄红。他窘迫地转回头,金色的眼眸闪烁不定,不敢直视她们带着笑意的目光,嘟囔道,声音比刚才大了些,带着点羞恼:“……谁、谁掉金豆子了!我才没有!姐姐,二姐,你们……你们就知道联合起来取笑我!” 那语气,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撒娇。

“不取笑,不取笑,我们家弟弟脸皮薄,我们懂的。”小青见他终于肯正面说话,眼神也恢复了清亮,立刻顺杆往上爬,毫无预警地张开手臂就往他背上跳,“哎呀,刚才为了追你,二姐我跑得急,现在脚更酸了,头也有点晕,肯定是气的!快,继续背着走!你这‘专属坐骑’的职责可是白纸黑字……啊不,是金口玉言发过誓的,要到离开涂山才算完呢,想中途罢工?没门!”

小玄下意识地稳稳接住她跃来的身子,熟练地调整姿势托住,感受到背后重新贴上的温热和重量,无奈地叹了口气,但那叹息里充满了纵容,眼底最后一丝阴霾和别扭也彻底散去,恢复了往日的温顺与暖意,低声抱怨,却带着认命的宠溺:“……就二姐你理由多。”

小白看着瞬间恢复亲密无间、再次“负重前行”的弟弟和趴在他背上冲自己得意洋洋眨着眼睛、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般的妹妹,唇角的笑意不禁加深,如同春风吹拂过的湖面,漾开层层温柔的波纹。方才那点小小的、因玩笑而起的风波,仿佛只是他们漫长相伴岁月中一枚微不足道却鲜活的调味剂,非但没有造成隔阂,反而让彼此间那牢不可破的羁绊显得更加生动有趣。

而始终走在前面引路、保持着恰到好处距离的芷荷,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眼、恭敬谦卑的姿态,仿佛对身后这场跌宕起伏、充满烟火气的“家庭内部纠纷”波澜毫无所觉。只是,若有人细心观察,便能发现她那鹅黄色的、毛茸茸的尖耳朵几不可察地轻轻颤动了一下,裙摆下方那条同色系的蓬松狐尾也极其轻微地晃了晃,暴露了她内心绝非表面那般平静。这位在外界传闻中神秘强大、令人敬畏的玄穹御极天尊……在自家姐姐面前,竟是这般……生动有趣、甚至有些……可爱的模样?这巨大的反差,让她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新奇感。

沿途景致仍在不断变换,从古木参天、灵光点点的幽静林荫道,到飞瀑流泉、水汽氤氲、彩虹常挂的山涧,再到一片开阔的、被精心划分成无数区块、种植着无数外界难寻一见、散发着各异光华与药香的罕见灵植的药圃。狐影依旧缤纷,各具风姿,或妩媚多情,或清纯可人,或英气勃勃,或儒雅风流。有了前车之鉴,小玄彻底贯彻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最高行为准则,目光始终保持着固定的四十五度角,要么凝望远方云雾缭绕的青翠山峦,要么专注于脚下五彩斑斓的灵卵石小径,绝不轻易偏移半分,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参悟天地至理,堪称“目不斜视、心无旁骛”的当代典范。

这让一心还想找机会再“逗弄”他一下、看他其他有趣反应的小青,颇有些无处下手的遗憾和憋闷。

“唉——”小青拖长了尾音,百无聊赖地趴在他宽阔可靠的背上,用手指一圈圈地缠绕着他垂落在自己脸侧的一缕光滑如缎的黑色长发,小声嘟囔抱怨,热气呼在他的颈侧,“没意思,真没意思。弟弟你现在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头人,走路姿势都不带变的,一点都不好玩了。这涂山的美人美景,在你眼里怕是跟路边的石头没什么两样了吧?”

小玄目不斜视,连呼吸频率都没有改变,语气平稳无波,听不出情绪:“二姐若是觉得无聊,可以下来自己走走,活动活动筋骨,或许能发现更多乐趣。”

“不要!坚决不要!”小青立刻拒绝,手脚并用地抱得更紧,像只无尾熊,理直气壮地宣布,“我脚还酸着呢,没完全好!再说了,你这‘专属坐骑’的誓言可是发到了离开涂山为止,想偷懒耍滑?门都没有!窗户也封死了!”她甚至用额头轻轻撞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以示强调。

小玄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弯起了一个极小的、转瞬即逝的弧度,不再与她进行这无意义的争辩,只是托着她的手臂更稳了些。

又行了一段路,潺潺水声渐近,前方出现一条蜿蜒曲折、清澈见底的溪流,溪底铺满了圆润的彩色灵砂,在透过林叶的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溪流之上,架着一座小巧精致、通体由无瑕白玉雕琢而成的拱桥,桥身爬满了翠绿的灵蔓,开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

就在他们即将踏上这座白玉拱桥时,桥的另一头,伴着微风送来的清雅花香,袅袅娜娜地转出两位身着同款浅紫色轻纱留仙裙的狐女。这两位狐女容貌生得有七八分相似,竟是一对难得一见的双生姐妹花,皆是眉目如画,肌肤莹白,气质空灵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她们手中各提着一只小巧玲珑的藤编花篮,篮中盛满了刚刚采摘下来的、还带着晶莹剔透晨露的深紫色灵花,花瓣重重叠叠,散发着迷人的光晕与宁神静心的馥郁香气。

她们看到气质非凡的小玄三人,尤其是背着一位绝色少女、容颜俊美得令人窒息的男子,以及旁边那位清冷若雪莲的仙子,眼中都同步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惊艳。其中一位胆子稍大些的,抿唇嫣然一笑,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幽谷黄莺初啼,婉转动听:“三位尊客是初来我们涂山吧?这‘梦璃花’此刻正值花期鼎盛,香气尤为纯粹,有安魂定魄、宁神静心之奇效,聊赠三位,略尽地主之谊,还望笑纳。”说着,便姿态优雅地从篮中取出一束用灵草精心捆扎好的、开得最绚烂的紫色花束,纤纤玉手轻抬,递了过来,那盈盈如秋水的目光,却是下意识地、带着几分羞涩与大胆,落在了始终目不斜视的小玄身上。

小玄脚步未有丝毫停顿,甚至连节奏都未曾改变,目光平视前方桥面与对岸的景致,仿佛眼前空无一物,根本没有看到那递到近前的、足以让许多仙神都心动的珍稀花束,也没有听到那娇柔悦耳、带着魅惑力量的嗓音,完全将对方视作了空气。

那递花的狐女手臂僵在半空,递出的花束无人承接,脸上那完美的笑容瞬间凝固,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与难以掩饰的尴尬,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彻底的无视。

小青见状,赤瞳中立刻闪过一丝恶作剧的狡黠光芒。她从小玄背后灵巧地探出头来,脸上堆起天真无邪的笑容,对着那两位有些手足无措的狐女小姐姐,笑嘻嘻地说道,语气轻快:“多谢两位小姐姐的好意啦!心领了,心领了!不过嘛……”她话锋一转,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表情,指了指身下的小玄,“实在不好意思,我弟弟他啊,从小体质特殊,对花粉过敏,尤其是像‘梦璃花’这样香气特别浓郁迷人的,一闻就打喷嚏,流眼泪,可难受了!严重的时候浑身都起小红点呢!所以这花啊,还是你们自己留着欣赏吧,或者送给其他有缘人也好!真是对不住啦!”

“花……花粉过敏?”那递花的狐女显然从未听过如此离谱、甚至堪称荒谬的借口,一时彻底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茫然与不可思议,连旁边的姐妹也露出了类似的表情。她们涂山狐族世代与花草为伴,灵花异草更是修炼、生活不可或缺之物,族中从未听闻有谁会对花粉过敏,更何况是修为高深、早已寒暑不侵、百毒不侵的大能者?这借口敷衍得简直令人发指!

小玄的嘴角几不可察地轻微抽搐了一下,强忍住扶额的冲动,依旧维持着那副面无表情、高深莫测的“木头人”姿态,脚步没有丝毫紊乱,沉稳有力地踏上了光洁的白玉桥面,仿佛刚才那个被按上“花粉过敏”体质的人不是他一般。

小白在一旁,将这场小小的闹剧尽收眼底,淡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清晰的无奈与纵容交织的笑意,对着那两位显然被小青的“花粉过敏论”弄得有些懵懂、呆立在原地的狐女微微颔首,算是代为致意与无声的歉意,随即也步履从容地跟上了小玄的脚步,踏上了白玉桥。

走过散发着温润光泽的桥面,正式踏入桥另一端那片更为繁茂绮丽、色彩斑斓到几乎迷幻的花林深处,鼻尖萦绕的香气愈发浓郁有层次。小青终于再也忍不住,再次将脸埋在小玄宽阔的背脊上,压抑着声音闷笑起来,肩膀控制不住地一耸一耸,连带着小玄都能感受到那传来的细微震动。

“哈哈哈……花粉过敏……噗嗤……”她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低声说,“弟弟,我这个借口……哈哈哈……是不是特别天衣无缝?看她们那表情……估计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离谱的理由!”

小玄感受着背后传来的震动,听着她那毫不掩饰的得意,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却听不出多少责备,更多的是习以为常的纵容:“二姐,下次若是还要找借口……能不能劳烦您,找个稍微……嗯,可信一点的?‘花粉过敏’……这实在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词,“……太有创意了。”

“怎么不可信了?”小青立刻抬起头,理直气壮地反驳,赤瞳里闪着理不直气也壮的光芒,“我说你过敏你就过敏!在咱们家,我的话就是道理!再说了,谁让她们直勾勾盯着你看的?那眼神,哼,没直接找她们麻烦,只是找个借口拒绝,已经是你二姐我脾气好、讲道理了!” 说着,她又用力抱紧他,将脸颊在他侧脸上依赖地蹭了蹭,用一种近乎宣誓主权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强调,“你可是我和姐姐从小养到大的,是我们最珍贵的宝贝,谁都不能随便觊觎,多看几眼也不行!”

小玄心中既觉她这番歪理好笑,又为那话语中毫不掩饰的维护与占有感到一阵暖意融融,如同冬日饮下温酒。他不再争辩,只是顺从地、带着宠溺地应和:“是是是,二姐说得对,都听二姐的。” 这几乎成了他应对小青各种“歪理”时的标准答案。

小白安静地走在旁边,听着弟弟妹妹之间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幼稚却又无比亲昵的斗嘴,看着小玄那副对小青完全“敢怒不敢言”、最终只能全盘接受、无条件纵容的无奈模样,她淡色的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清浅而真实的温柔弧度。这片狐影缤纷、看似平静却暗流潜藏的陌生土地,似乎也因为身边这两人永远充满生机与吵闹的陪伴、以及那坚不可摧的相互守护,而变得不再那么令人警惕和充满不确定感。

她清楚地知道,无论前方那座隐约显露轮廓的青林宫中等待着他们的是何种局面、是善意还是试探,只要他们三人并肩在一起,血脉相连,心意相通,便无所畏惧,足以应对一切。

而小玄,在经历了最初的“美色”冲击与那场因玩笑而起、却真切体会到的“醋意”考验后,心态已然彻底沉淀下来,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他将所有对外界的审视与警惕都更深地内化于心,如同蛰伏的巨龙,不显山露水。更多的注意力,则全然放在了感受背上二姐那令人安心的重量与温度,以及身边姐姐那虽无声却如影随形、坚定无比的陪伴上。她们的呼吸,她们细微的情绪波动,通过那玄妙的连接,如同最悦耳的乐章,抚平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因陌生环境而产生的涟漪。

涂山狐国,的确名不虚传,步步皆景,处处生情,魅惑天成,足以令众生倾倒。

但再美轮美奂的景致,再动人心魄的魅惑情愫,于他小玄而言,也远不及背上这份沉甸甸的依赖与身边这道清冷却温暖的身影,来得重要万分。她们,才是他漫长生命中唯一的锚点与归处。

他微微侧过头,用只有他们三人能清晰听到的、低沉而平稳的音量,轻声提醒道,打破了片刻的宁静:“姐姐,二姐,前方林木渐疏,灵气流向有所汇聚,似乎……快到青林宫了。”

小青闻言,立刻从他背上抬起头,循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花林尽头,树木逐渐变得稀疏有序,远处,一片气势恢宏、布局精妙的建筑群轮廓在氤氲的灵雾与绚烂的花树掩映下若隐若现。飞檐斗拱,雕梁画栋,虽看不真切全貌,已能感受到其不凡的气象与沉淀的岁月感。她赤瞳中瞬间重新燃起了灼灼的斗志与旺盛的好奇心,仿佛即将闯入新领地的猛兽。

“终于要到了吗?”她语气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快走快走!让二姐我好好亲眼瞧瞧,这涂山狐狸窝的核心老巢,究竟被他们经营成了何等骚包的模样!”

小白也随着他们的目光凝眸远望,淡蓝色的眼眸中沉静如水,倒映着远方的景致,深邃难测。她周身气息依旧清冷,但那份沉静之下,是与身边两人共同进退、无论面对何物都波澜不惊的绝对坚定。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袖口一处不存在的褶皱,如同抚平心绪最后的涟漪。

新的“战场”,那汇聚了涂山权力与秘密核心的青林宫,就在眼前了。

引路的芷荷此时也适时地放缓了脚步,转过身来,对着三人再次盈盈一拜,声音依旧柔美恭谨:“三位尊客,前方便是青林宫。家主已在宫中静候,请随小仙入内。”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有一瞬间的无声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与无需言说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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