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取代了破晓时的激动与泪水,将一种宁静而温暖的氛围悄然注入别墅的每一个角落。
主卧室里,宽大的床上,景象与昨夜已然不同,却又奇异地和谐。小玄依旧睡在中间,但不再是需要被环护的幼童姿态。他平躺着,身形修长,占去了比以往更多的位置。小白和小青则一左一侧卧在他身边,两人的手臂,一条轻轻搭在他的腰间,一条挽着他的臂弯,仿佛即便在睡梦中,也要确认他的存在,守护这失而复得的珍宝。
生物钟让小白率先醒来。淡蓝色的眼眸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天花板,而是弟弟线条流畅坚毅的下颌轮廓。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昨夜那惊心动魄的寻找和阳台上的狂喜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让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搭在小玄腰间的手臂,感受到掌心下结实温热的触感,那颗悬了千年的心才真正地、稳稳地落回了实处。
她微微支起身,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小玄沉睡的侧脸上。剑眉浓黑,鼻梁高挺,唇线分明,褪去了所有稚气,是记忆中那个顶天立地的弟弟,却又因沉睡而显得毫无防备,透出一种难得的柔和。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脸上投下长长的睫毛阴影,那金色的眸子闭合着,更凸显出五官的深邃。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侧的小青也动了动。她红色的眸子带着初醒的迷蒙睁开,第一反应也是看向中间。当看到小玄成年版的睡颜时,她不像小白那样含蓄,直接“噗嗤”一声低笑了出来,带着浓浓的睡意和戏谑,用气音对小白说:“姐,你看他,这么大个人了,睡相还挺老实,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小白被她逗得嘴角微弯,也低声道:“让他多睡会儿,昨天……消耗肯定很大。”
然而,她们的低语似乎还是惊扰了浅眠的小玄。他的睫毛颤了颤,那双紧闭的金色眼眸缓缓睁开。初醒时,眼底还带着一丝茫然的水汽,但当他的目光聚焦,清晰地映出两侧姐姐关切的脸庞时,那金色便迅速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深沉而温柔的暖金。
他下意识地想扯出一个如同幼童时期那般毫无保留的、带着点讨好意味的软萌笑容,然而成年人的面部肌肉和骨骼线条却让这个笑容显得有些生涩,甚至带着点大男孩刚醒时的憨直,与他如今俊朗成熟的容貌形成了微妙的反差,看得小白和小青心头一软,又觉得有趣极了。
“姐姐,二姐,早。”小玄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比昨夜更加低沉磁性,却依旧保持着那份对姐姐们特有的温顺。
“早啊,臭小子!”小青笑嘻嘻地,伸出手指就想像以前逗弄小娃娃那样去戳他的脸颊,但手指伸到一半,看着这张成熟的脸,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缩了回来,转而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玄轻轻摇头,尝试着用手臂支撑身体坐起来。这个对于他原本来说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却显得有些缓慢和小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内澎湃的力量正在缓慢而稳定地流淌,但一种源于幼童期“惯性”的生疏感。
他坐起身,黑色的长发如瀑般滑落肩头,他有些笨拙地用手拢了拢,动作间带着点不习惯。这细微的凝滞感没有逃过小白和小青的眼睛。
小白心细如发,柔声道:“不急,慢慢来。身体刚恢复,总要有个适应过程。”她说着,也优雅地坐起身,下床走向衣柜,“我给你准备了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小青则盘腿坐在床上,托着下巴,红眸闪着狡黠的光,看好戏似的盯着小玄。
小白拿来一套衣物,并非小玄习惯的广袖长袍,而是现代的简约款式:一件质地柔软的黑色衬衫,一条同色系的长裤,还有……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内衣。
小玄接过衣服,金色的眼眸里流露出明显的新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他拿起那件衬衫,翻来覆去地看,手指捏着那排小巧的纽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尝试着像记忆里穿戴法袍那样,手臂一展就想套进去,结果动作略显僵硬,衬衫的袖子还缠在一起。
“噗——”小青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赤着脚跳下床,走到小玄面前,故意抱着手臂,歪着头打量他,语气里充满了戏谑,“哎哟喂,这不是我们抬手间翻云覆雨、一念可定三界生死的玄蛇吗?怎么,被这几颗小扣子给难住啦?”她伸手扯了扯衬衫的领子,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要不要你英明神武的二姐,手、把、手教你穿呀?”
小玄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晕,他有些窘迫地避开小青戏谑的目光,低声嘟囔,带着点无奈的抗议:“二姐……你莫要取笑我。此物……结构确是精巧,与我往日所着不同。”
他这副在强大力量与生活琐事间形成的反差,让小白也忍俊不禁。她走上前,温柔地从他手中接过衬衫,轻声解释道:“这是现代的衣物,这样穿的。”她耐心地帮他展平衬衫,示意他伸手,然后细致地帮他套上袖子,一颗一颗地将纽扣扣好。她的指尖偶尔划过小玄胸前的肌肤,带着微凉的触感,让小玄的身体微微紧绷,却又无比顺从地任由姐姐摆布,金色的眼眸低垂,专注地看着小白灵巧的手指,像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小白帮他整理好衬衫领口,又拿起长裤。小玄这次学乖了,接过裤子,虽然动作依旧有些笨拙,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自己穿好了。只是站起来时,裤腰似乎松了些,他有些不习惯地扯了扯。
“啧,看来尺寸还是估摸大了点。”小青绕着他走了一圈,伸手在他腰上比划了一下,“没事,等会儿姐带你出去买新的!保证把我们弟弟打扮得比那些电视上的明星还帅!”她说着,又故意伸手替他理了理其实已经很平整的衣领,指尖“不小心”划过他的喉结。
小玄喉结滚动了一下,无奈地抓住小青作乱的手,语气带着纵容的责备:“二姐,别闹。”
“好好好,不闹不闹。”小青笑嘻嘻地抽回手,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简单的黑色发绳,“头发要不要扎起来?披着不热吗?以前你不是最喜欢束发?”
小玄看了看发绳,又摸了摸自己披散的长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他尝试着自己拢起头发,但手法生疏,几次都没能成功束好。
“笨死了!”小青看不下去了,抢过发绳,站到他身后,“低头!”
小玄顺从地微微低下头。小青的手指穿过他浓密顺滑的黑发,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毛手毛脚,但很快便帮他束起了一个利落的高马尾。束好后,她还故意用力揉了揉他的头顶,把几缕鬓发揉乱,“搞定!这样精神多了!”
小玄抬起头,金色的眸子在束起头发后更显明亮锐利,配上合身的黑色衬衫,整个人透出一种冷峻的帅气,只是那几缕被小青揉乱的发丝,又平添了几分不羁和生动。他看着镜子里完全陌生的现代装扮的自己,眼神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对两位姐姐的依赖和信任。
“好了,去洗漱,然后吃早餐。”小白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指向卫生间的方向。
小玄走向卫生间,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现代卫浴用品,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拿起牙刷,研究了一下,然后尝试着像拿毛笔那样握着,看向跟进来的小白和小青,眼神无辜。
小白:“……” 忍住笑,上前示范正确的握法。
小青已经笑得直不起腰,靠在门框上:“我的好弟弟,你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
经过一番“艰苦”的学习,小玄终于勉强完成了清晨的洗漱流程,虽然动作依旧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僵硬感。当他再次出现在客厅时,已经是一个穿着现代服饰、束着马尾、面容冷峻俊朗的年轻男子形象,只是那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对陌生环境的不确定。
餐厅里,早餐已经准备好。不再是千年以前的清粥小菜,而是小白特意准备的、更符合现代口味的早餐:烤得金黄的三明治,嫩滑的煎蛋,冒着热气的牛奶,还有几样精致的水果。
小玄走到餐桌前,看着那些光滑的瓷盘和亮晶晶的金属刀叉,动作顿了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坐下。他拿起筷子(小白贴心地准备了筷子),手指的力道控制得极为精准,仿佛捏着的不是竹筷,而是什么易碎的玉器,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他夹起一块煎蛋,小口地送进嘴里,咀嚼得异常缓慢和认真,连眉头都微微蹙起,仿佛在分析这陌生食物的结构和味道。喝牛奶时,他更是双手捧着杯子,像品茶一样小口啜饮,全然没有了记忆里饮酒时的豪爽不羁。
小青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小心翼翼的样子,眼珠一转,坏心思又上来了。她把自己面前那份特意多烤了一会儿、边缘有点焦硬的三明治,推到小玄面前,一脸“关切”地说:“弟弟,尝尝这个,二姐独家秘制,外焦里嫩,可香了!”
小玄不疑有他,道了声谢,便低头咬了一口。“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他明显地愣了一下,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错愕,然后更加小心地、用后槽牙慢慢地研磨起来,那副认真又带着点无辜困惑的表情,终于让一直强忍笑意的小白也破功,轻笑声从唇边溢出。
小玄抬起眼,看到两位姐姐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立刻明白自己又被二姐捉弄了。他无奈地放下三明治,看着小青,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又满是纵容:“二姐……你又戏弄我。”
“哪有!”小青矢口否认,红眸弯成了月牙,“我这是帮你尽快适应新时代的多元饮食文化!怎么样,口感是不是很独特?”
小玄看着她狡黠的笑容,摇了摇头,嘴角却也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暖的弧度。他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牛奶,然后看着小白,认真地说:“小白,这……牛乳,味道很醇和,与以前的有所不同。”
他努力地用着现代的词汇,试图融入这个新的环境。这份笨拙的努力,让小白和小青的心都软成了一摊水。
早餐在温馨而略带戏谑的氛围中结束。小白起身收拾碗碟,动作轻柔优雅,一如往昔。小玄也下意识地想帮忙,却被小青一把按回沙发上。
“哎呀,这种小事让小白去就好,你刚回来,乖乖坐着。”小青红眸闪亮,按着小玄肩膀的手却没松开,反而凑近了些,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期待和神秘的笑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玄有些疑惑地眨了眨金色的眼眸,看向小青,又望向端着餐具走向厨房的小白。小白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回眸浅浅一笑,淡蓝色的眼中带着同样的温柔和一丝决意。
待小白放好碗碟走回客厅,她与小青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人一左一右,再次坐到小玄身边。
“小玄,”小白的声音轻柔却郑重,“我们知道,这个世界对你而言,陌生之处甚多。单是靠眼睛看,靠我们零星解说,适应起来太慢,也太辛苦。”
小青接口道,语气难得地认真起来:“就是!光靠你二姐我一张嘴说,说到明年也说不完那些好玩的东西!所以,我们想了个办法。”
小玄看着两位姐姐,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但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金色的眸子里是全然的信任。
小白和小青同时伸出右手食指,她们的指尖悄然凝聚起一点极其柔和、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那光芒并非刺眼夺目,而是蕴含着温暖、纯净的精神力量,如同月华凝于指尖。
“闭上眼睛,放松心神。”小白柔声引导。
小玄依言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完全放松了对自身力量的守护,将心神向两位姐姐彻底敞开,这是一种源于血脉和千年羁绊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下一刻,小白和小青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小玄的眉心。
刹那间,并非汹涌的力量冲击,而是如同涓涓细流般温和而庞大的信息流,顺着那接触点,缓缓流入小玄的识海。
那不是枯燥的知识条文,而是鲜活生动的记忆片段,带着温度、色彩、声音和情感:
是关于这个“家”的: 记忆中浮现出小白如何一点点挑选家具,布置这个温馨的港湾;小青如何笨手笨脚地想帮忙却差点打翻花瓶,被小白无奈笑着阻止;三人在沙发上依偎着看电影(小玄第一次理解了那个会发光的大黑盒子叫“电视”),小青看到搞笑处笑得前仰后合,小白则温柔地递上水果。
是关于“外面”世界的: 记忆中出现了在小区里散步的场景,遇到了笑眯眯打招呼、递过来一个水灵灵果子的土地公公(小玄瞬间明白了那些看似普通的邻居都是谁);看到了马路上川流不息的“铁盒子”(汽车),理解了它们的运行规则和需要注意的安全事项;走进了灯火通明、商品琳琅满目的超级市场,感受到了小青对各种零食的好奇和小白精打细算的居家。
是关于日常琐碎的: 如何更熟练地使用那些卫浴用品;如何操作洗衣机、微波炉、手机(一个巴掌大小、功能繁多的小方块);各种现代食物的常见口味和吃法;甚至还有小白学习驾驶那种叫“汽车”的法器时,紧张得手心冒汗的有趣画面。
更多的是姐妹俩的生活点滴: 她们在阳台打理花草,在厨房研究新菜式,在夜晚对着星空诉说对小玄的思念……这些记忆里,充满了姐妹间的嬉笑怒骂,互相依赖,以及那份深植心底、从未因时间而褪色的,对弟弟的牵挂和爱。
记忆的洪流温柔地冲刷着小玄的识海,他仿佛在瞬间亲历了姐姐们在这陌生时代里相互扶持、努力生活的这些年。他感受到了小白初来时的小心谨慎和逐渐适应的从容,也感受到了小青用她特有的莽撞和热情去探索新事物的活力。更重要的是,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在每一个看似平凡的日常背后,都藏着一份对他归来的深切期盼。
传输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当小白和小青的指尖离开小玄眉心时,小玄缓缓睁开眼睛,那双金色的眸子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明亮,也更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了然和……浓浓的心疼与感动。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和整理那庞大的信息。然后,他抬起手,不是用刚学会的现代方式,而是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用指尖轻轻拂过小白和小青的额角,仿佛想拂去她们记忆中的那些不易察觉的艰辛。
“原来……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个时代,这些东西……你们一点一点去学,去适应……辛苦你们了。”
他全都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小白对家里的电器如此熟悉,明白了小青为何能熟练地调侃电视节目,明白了她们口中那些新奇词汇的含义,更明白了她们为了在这个新世界好好生活下去,所付出的努力。
这份通过记忆直接传递的理解,远比千言万语的解释更加深刻,瞬间拉近了他与这个时代的距离,也让他对两位姐姐的眷恋和守护之心,变得更加具体和澎湃。
小青见他眼神动容,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打破有些煽情的气氛:“少来!谁辛苦了?我们不知道过得多快活!现在你小子回来了,以后这些跑腿买东西、修理东西的活儿,可都归你了!别想偷懒!”
小玄看着二姐故意装出的凶巴巴模样,又看向小白温柔含笑的眼眸,心中那片因陌生而产生的迷雾彻底散去,被一种踏实而温暖的归属感所取代。他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不再是生涩试探、而是充满了底气和温柔的灿烂笑容。
“好。”他应道,声音坚定而温暖,“以后,都交给我。”
他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他需要将这份记忆与自身的体验融合。但有了姐姐们给予的这份“地图”,他对融入这个新时代,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而这份信心,源于身边这两位他愿意用一切去守护的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