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乱流如同沸腾的怒海，无数扭曲的光带和狂暴的能量旋涡肆虐奔腾，每一次跃迁都仿佛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被撕成碎片。小白和小青却全然不顾，她们燃烧着本命妖元，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一青一白两道逆着毁灭洪流而上的彗星，疯狂地追逐着那一丝源自血脉深处、微弱却执拗到令人心碎的感应。
那感应时断时续，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牵扯着她们几乎要崩溃的神经。
“左边！偏左一点！”小白伏在小青背上，脸色因持续施展秘术而苍白如纸，声音虚弱却异常焦急地指引方向。她能感觉到，弟弟的气息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不断衰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湮灭。
“我知道了姐姐！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小青回应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向后飞洒，混合着空间乱流的能量，瞬间蒸发。她疯狂地压榨着体内每一分妖力，强行撞碎一道道空间屏障，蛮横地碾过一片片危险的能量风暴区。“撑住啊…混蛋…一定要撑住…姐姐们马上就来了…这次不准你再丢下我们…听见没有…不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一种极致的愤怒混合着无边恐惧的颤抖。
就在此时，前方一片相对平静、却弥漫着异常不稳定空间波动的虚空区域，异变陡生！
那里的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荡漾、扭曲起来！紧接着，伴随着一声仿佛布帛被彻底撕裂的、令人神魂刺痛的尖啸，一道边缘布满狰狞锯齿状黑色裂痕、内部闪烁着混乱不堪的时空雷光的裂隙，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撕开！
一个身影，从那毁灭性的裂隙中踉跄着跌撞而出！
那是怎样的一幅景象啊！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肉！原本玄色的衣袍早已破碎不堪，被暗金色近乎干涸的血液和焦黑的痕迹浸染得看不出原貌。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咧开着，最可怕的是，那些伤口深处，并非鲜红的血肉，而是无数细小的、不断明灭闪烁、吞噬着一切生机的时空裂缝！它们像活物般在他的躯体上蠕动、蔓延，每一次闪烁都带走他一丝残存的生命力。
他的脸色是死寂的白色，嘴唇干裂灰白，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周身那曾经浩瀚如海、令诸天震颤的气息，此刻萎靡到了极致，神魂之火摇曳不定，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被那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吞噬。
他完全是靠着那一股“要再见姐姐一面”的、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执念，凭借着对至亲气息的本能感应，才奇迹般地、挣扎着将这具早已该崩灭无数次的身躯，从时空的坟墓里强行拖回了属于他的时间线！
他甚至连维持滞空的力量都没有了，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直地向着下方无尽的虚空坠落！
“小玄！！！”
两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恐慌与痛楚的尖叫，同时炸响！
正在疯狂赶路的小白和小青，恰好将这让她们魂飞魄散的一幕尽收眼底！
小白的身影在这一刻快到了极致，甚至超越了思维的速度！只见白光一闪，她已不顾一切地冲上前，颤抖着、却又无比精准地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接住了那具冰冷、沉重、布满了恐怖伤口的身体，将他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
触手的瞬间，那刺骨的冰凉和几乎感应不到的微弱生机，像一把冰锥狠狠刺穿了小白的心脏！巨大的恐惧和心痛瞬间将她淹没，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弟弟…弟弟！你怎么了？醒醒！看看姐姐！是姐姐啊！我们找到你了！”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尽的恐慌和绝望，几乎是本能地，她立刻调动起体内最精纯的妖力，温柔却急切地向他体内渡去，试图温暖那冰冷的躯体，唤醒那沉寂的生机。
然而，那磅礴的妖力涌入小玄体内，却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消散无踪！他的经脉、他的丹田、他的一切，都像是布满了无数漏洞的破筛子，根本无法留存任何力量，甚至那妖力的涌入，反而加剧了他身上那些时空裂缝的闪烁，带来更深的痛苦！
小青也瞬间冲了过来，红瞳骤缩，她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指尖感受到小玄身上那可怕的伤势和冰冷的温度，滔天的心疼和焚尽九天的愤怒瞬间取代了一切！
“谁？！是谁？！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她厉声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变得尖锐扭曲，恐怖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冲天而起，搅动着周围的空间乱流，但更多的泪水却模糊了她的视线，声音哽咽，“混蛋…混蛋！你不是三界最能打吗？！不是吹嘘自己天下无敌吗？！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你说话啊！”
或许是那融入灵魂的熟悉气息，或许是那撕心裂肺的呼唤，穿透了无尽的黑暗与痛苦，小玄那沉重如万钧的眼皮艰难地、极其缓慢地颤动了一下，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不清，被血色和泪光弥漫，但他依稀看到了，那两张刻骨铭心的、布满泪痕、写满了惊恐、心痛与绝望的苍白脸庞。
他似乎是想要扯出一个让她们安心的笑容，一个“我没事”的表情，却只是让干裂灰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牵扯到脸上的伤口，带来一阵细微的抽搐。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气力，喉咙里发出几乎微不可闻、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沙哑气音：“姐…姐姐…我.....我.....回…回来了…”
他的目光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扫过小白和小青的脸庞，感知敏锐的他，瞬间便察觉到了她们气息中的虚浮与不小的损耗——小白那燃烧精血后的本源亏空，小青一路不计代价赶路带来的妖力震荡与疲惫。
顿时，一股钻心刺骨的心痛狠狠攫住了他，比身上任何一道伤口都更让他痛苦。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弱却清晰的责备与心疼：“姐...姐姐....你们....为什么不在洞府里等我回来.....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这样…损耗自己…”
咳咳....咳咳咳....他猛地一阵剧烈咳嗽，咳出好几口夹杂着细微内脏碎块的、颜色暗沉的血液，气息瞬间更加萎靡，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但他却强撑着，眼神涣散中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声音越来越轻：“姐姐…你们…靠过来点…再…再近一点…让我…好好看看…”
小白和小青闻言，心如刀绞，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们立刻毫不犹豫地将脸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他的面前，想听清他每一个字，想将他每一寸轮廓都刻进心里。
“我们在…小玄，姐姐在…你想说什么？姐姐听着…”小白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带着剧烈的颤抖，泪水不断滴落在他冰冷的脸上。
小青也紧紧抓着他一片还算完整的衣角，红着眼睛，哽咽道：“混蛋…都这样了还看什么看…等你好了让你看个够…”
然而，就在此时！
小玄那双原本涣散无神的眼眸中，猛地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决绝与无比深沉的不舍！一股不知从何处压榨出来的、最后的、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力量涌现，眼中玄奥无比的符文一闪而逝！
小白和小青瞬间感到周身一紧！一股熟悉却更加让她们心碎欲裂的柔和力量再次将她们禁锢在原地！与上次在混沌边缘那强大稳固的禁锢不同，这次的力量明显微弱了许多，却更加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燃烧一切的决绝！
“混蛋！你还想干什么？！放开我们！小玄！”小白瞬间惊慌失措，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尖叫起来，心中涌起极度不祥的预感。
“王八蛋！快放开！都这样了你还敢定住我们！！你找死吗！！”小青也是怒声尖叫，拼命挣扎，妖力下意识地涌动，却又怕震伤他而强行压下，憋得她几乎内伤。
小玄对她们那充满了恐惧和愤怒的哭喊质问充耳不闻，仿佛所有的听觉和感知都已关闭，最后的意识只支撑着他完成唯一的一件事。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凭借着那最后一缕力量，让自己的身体缓缓漂浮起来，脱离小白的怀抱，悬浮在两位被死死定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的姐姐面前。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沉重，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仿佛这具身躯随时都会彻底散架。
然后，在小白和小青那绝望到极致、不解到疯狂的目光注视下——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并拢，指尖闪烁着最后一点黯淡的玄光，化作手刀。
没有丝毫犹豫。
带着一种令人神魂颤栗的平静与决绝。
狠狠地、义无反顾地刺向了自己那早已残破不堪的胸膛正中心——心口的位置！
“不！！！！！！”
“不要啊！！！！！住手！！！！”
姐妹二人发出了凄厉到几乎撕裂神魂的尖叫，目眦欲裂，瞳孔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她们疯狂地冲击着禁锢，哪怕反噬自身也毫不在乎，只想阻止他！
“噗嗤——”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响起。
小玄的手，穿透了本就破碎的胸膛，仿佛直接握住了那颗仍在艰难跳动、却已布满裂痕的心脏。
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正承受着世间最极致的痛苦，但他却强行支撑着，引导着——
十滴璀璨无比、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瑰丽与神圣的、蕴含着难以想象磅礴生机和本源力量的精血，如同赤金色的琉璃熔浆，又如同浓缩的星辰核心，自他心口那可怕的伤口处缓缓漂浮而出！
每一滴精血的出现，都让整个空间为之震颤，散发出浩瀚而威严的气息，仿佛蕴含着一条太古玄蛇的全部生命精华！但这神圣景象的背后，是小玄的生命之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黯淡，代表着他在彻底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根源！
其中五滴，如同拥有灵性般，缓缓飘向小白的心口，毫无阻碍地、轻柔地融入其中。
另外五滴，同样精准地飘向小青的心口，悄然融入。
轰——！！！
磅礴如星海决堤般的精纯能量瞬间在二人体内轰然化开！如同久旱逢甘霖，小白因燃烧心头血而亏损严重的本源被瞬间弥补、充盈，甚至那浩瀚的力量推动着她的修为境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攀升，冲破壁垒！小青一路的消耗也被瞬间补满，磅礴的能量融入她的四肢百骸，实力同样节节暴涨，妖力变得更加精纯雄厚！
但这力量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无边的恐惧和撕心裂肺的痛苦！她们眼睁睁看着小玄做出这自毁的一幕，感受到体内那以弟弟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力量增长，只能发出绝望到极致的哭喊与质问：
“不要！你到底要干什么！快停下！姐姐命令你停下！”小白泪如雨下，声音嘶哑。
“小玄！不要！姐姐不要这些！姐姐只要你好好活着！停下来啊！求求你停下来！”小青疯狂地摇头，哭喊着哀求，恨不得将融入体内的力量逼出去。
然而，小玄只是完成了他的动作。当最后一滴精血融入小青体内后，他眼中最后一点神采，那抹深不见底的执念与不舍，终于彻底黯淡、熄灭了下去。那禁锢着姐妹二人的微弱力量，也随之瞬间消失。
他身体一软，如同失去了所有提线的木偶，又像是折断了翅膀的飞鸟，直直地、毫无生气地向下方无尽的虚空跌落。
“弟弟！”
“弟弟！”
小白和小青瞬间冲破了禁锢，如同两道闪电般冲上前，再次将那他冰冷、轻飘飘得仿佛没有重量的身躯紧紧抱住，缓缓落在一片相对稳定的虚空碎片上。
眼泪如同决堤的银河，大颗大颗地、滚烫地砸落在他那苍白如雪、毫无生气的脸颊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傻…”小白紧紧抱着他，娇躯剧烈地颤抖着，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不解。
“你这个笨蛋！天下最大的笨蛋！谁要你的心头血！谁要你救！我们只要你活着啊！活着！”小青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手徒劳地想去堵住他心口那个可怕的窟窿，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多少血流出了，只有一片虚无的破碎感，她的手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小玄强行咧开嘴，似乎想露出一个让她们安心的笑容，却只形成一个无比虚弱、难看、令人心碎的弧度。他的视线已经完全涣散，找不到焦点，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断断续续地飘出：
“因为…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啊…你们就是我…活在世界上…唯一的…意义的…”
说完，他又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气息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风中残烛的最后一次摇曳：“咳咳…姐姐…我…我好困…我想睡一会…咳咳…放心…我答应过你们…我不会死的…我…我就休息一会…咳咳…姐姐…相信我…我一定会…”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飘渺。
还未说完，他的身躯开始从边缘逐渐化作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弱柔光的粒子，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又如同冰雪消融，缓缓地、不可逆转地消散、飘逝在冰冷的虚空中。
“弟弟！！我不许你睡！你给我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看姐姐！弟弟！”小白疯狂地想要拢住那些消散的光点，却徒劳无功，只能发出绝望的哭喊。
“弟弟！！不！不要睡！求求你不要睡！不要离开我们！我们不准！”小青也徒劳地试图阻止那消散的过程，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们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生命气息正在飞速流逝，彻底消失，那种联系断裂的虚无感，让她们的心脏仿佛也被一同掏空。
最终，小玄的身躯完全消散殆尽，连那破碎的衣物都化为了虚无。
光芒彻底散尽，虚空之中，只剩下一条仅手指粗细、通体玄黑、鳞片黯淡无光、紧闭着双眼、浑身布满细微裂纹、气息微弱到几乎感应不到的小蛇，蜷缩在小白微微颤抖的掌心之中。它是那样的小，那样的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化作尘埃。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痛如同亿万钧山岳，轰然压垮了姐妹二人。她们紧紧相拥，将那只存留着最后一丝微弱生机的小蛇原形护在中间，在冰冷死寂的虚空之中，哭得天地同悲，日月无光。那哭声之中，充满了绝望、心痛、愤怒以及无尽的自责。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小白终于强行压下了那几乎要将她神魂撕裂的悲伤。她小心翼翼地、用最柔和的力量编织成一个温暖的护罩，将掌心中那脆弱的小蛇轻轻包裹起来，贴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空洞得可怕，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回家…我们带弟弟…回家…”
小青抬起哭得红肿不堪的眼睛，重重地、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泪痕交错，她死死咬住嘴唇，甚至咬出了血，才没有再次哭出声来。
两道流光，不再是之前的疯狂与急切，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死寂的悲伤，护着那微弱的一点生机，默默地、向着记忆中最温暖也最刺痛的方向——那座承载了千年欢笑与依靠的洞府，缓缓归去。
虚空再次恢复了冰冷的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