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紫气自三十三天外垂落,如九龙盘空,贯穿苍穹,每一缕都带着不容亵渎的天道威压。
那悬浮于空的九条玉简,龙纹缠绕,铭文流转,字字如雷,烙印在每一个生灵心头:
“苏辰,归元道主,奉诏紫霄,共议新规。”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自紫气中踏光而下。
他无面无影,身形似虚似实,紫袍猎猎,仿佛由天道意志凝聚而成。
每一步落下,虚空便泛起涟漪,法则为之扭曲。
他立于归元道洲上空,声波震荡天地,如古钟长鸣:
“道祖亲召,非恩宠,乃责问——你以众生反哺之道,乱天道常序,可敢赴会?”
万仙哗然。
碧游宫前,金仙列阵,真仙如云,截教弟子怒目而视。
赵公明猛然踏前一步,手中定海神珠嗡鸣震颤,七彩光辉冲天而起,杀意直指那无面使者。
“放肆!我师尊乃道祖亲封归元道主,气运通天,与六圣并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以‘责问’二字相加?”
三霄姐妹并肩而立,云霄手持混元金斗,目光冷冽;琼霄指尖已有雷光跃动;碧霄冷笑出声:“紫霄宫高高在上,何时轮到一个影子来传话?”
“住手。”苏辰抬手,声音不高,却如大道轻语,瞬间压下所有喧嚣。
他立于道洲之巅,衣袍猎猎,眸光深邃如渊。
那一瞬,他仿佛与整个归元道洲融为一体,山河为骨,混沌为血,亿万魂火为眸。
他凝视着那无面之使——道影·玄一。
心中却已掀惊涛骇浪。
这哪是传诏?这是杀局。
鸿钧道祖,合道天道,早已超脱情欲,却从未亲自召见过任何非圣之人。
如今他不仅降下九道紫诏,更以“共议新规”为名,看似尊重,实则将他置于审判之位。
“共议?”苏辰心中冷笑,“天道之下,何曾有‘议’?只有‘命’。”
他更清楚,一旦踏入紫霄宫,便等于主动进入天道因果锁链的中心。
那里是鸿钧道场,是天道意志的源头,他的无敌领域无法覆盖,系统权限也将被压制至最低。
若他亲去,轻则被种下心印,道基受制;重则道身崩解,万劫不复。
而若不去——
“你若不去,万仙皆成逆徒。”洛曦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他闭上眼,识海中系统低语如潮:
【警告:紫霄宫处于天道核心,无敌领域无法覆盖,宿主直入即陷,生死由天。】
【建议:启用‘道胎替身’功能,结合‘言念共振’技术,可完美模拟宿主气息、道韵、神念波动,瞒天过海。】
苏辰猛然睁眼,眸中掠过一道混沌涟漪。
“瞒天过海……好,那就让‘我’去。”
当夜,归元圣莲池畔。
池水如镜,倒映星河,那亿万魂火依旧在苍穹燃烧,宛如永恒的灯塔。
莲心之上,曦光微闪,洛曦盘膝而坐,指尖轻点水面,一道残影浮现——正是紫霄宫外,鸿钧立于云巅的虚影。
“你若去,必被种下心印。”她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罕见的担忧,“那是天道烙印,一旦植入,你的一切革新都将被‘规正’,归元之道,终将沦为天道附庸。”
申公豹斜倚石栏,手中酒壶轻晃,冷笑出声:“鸿钧何曾与人‘共议’?他要的不是商讨,是诛心。你这‘归元道主’封得蹊跷,分明是先捧后杀,等你入局,再一锤定音,抹去你这‘异数’。”
他眯起眼,盯着苏辰:“你打算怎么办?躲?逃?还是……送死?”
苏辰不语,只是伸手,轻轻拂过池面。
涟漪荡开,映出的不再是紫霄宫,而是一道模糊的身影——由混沌之气凝聚,通体晶莹,似道胎初成。
“我有另一条路。”他低声道,“真正的‘我’,不会去。”
次日黎明,天光未启。
道影·玄一立于玉阶之前,静候答复。
忽然,圣莲池中霞光暴涨,一朵千瓣金莲缓缓绽开。
一名童子自莲心走出。
他身形不过七尺,通体由归元道髓铸就,肌肤如玉,流转着混沌微光。
眉心一点幽芒,似有大道纹路隐现。
他步伐沉稳,气息浑然,每一步落下,虚空都泛起细微的共鸣,仿佛天地都在呼应他的存在。
正是——道胎童子·虚生。
玄一微微侧首,无面之容看不出情绪,唯有声波再次震荡:“你,是苏辰?”
虚生抬头,目光平静如深潭,声音却与苏辰一般无二:
“我是归元道主,奉诏赴会。”
玄一沉默片刻,终是转身:“随我登天。”
玉阶自九天垂落,白玉为骨,云气为阶,直通紫霄。
虚生踏步而上,步履从容,气息如一。
云履道童自宫门而出,引路前行。
他扫了一眼虚生,未觉异样,只觉此人气度超然,道韵深不可测,竟与传说中的归元道主分毫不差。
“请。”道童微微躬身。
紫霄宫外,云海翻腾,道音渺渺。
那扇亘古不变的宫门,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玉阶如练,横贯九霄。
道影·玄一立于前,虚生随于后,一步一登天。
白玉阶梯泛着冷光,每踏上一级,便有无形的天机锁链在虚空中若隐若现,缠绕周身,仿佛要将此行者的神魂烙印于天道册簿之中。
云履道童引路前行,袖袍轻摆,口中低诵道音:“紫霄临御,万法归真;天心所照,无妄无欺。”
他偶尔回头瞥了虚生一眼,见其步履沉稳,气息内敛如渊,眉心一点幽芒与归元道韵隐隐相合,竟生出几分敬意。
“果然是道祖亲封的归元道主,单凭这等道体,便已超脱凡圣之别。”
他未曾起疑——因这具道胎童子,本就是苏辰以《混沌归元真经》最核心的“归元道髓”凝练而成,每一寸血肉皆由亿万愿力与地脉魂火淬炼,神念更是复刻自苏辰闭关百年所留的“本源道种”,真假难辨,连天机都可短暂蒙蔽。
然而,紫霄宫外,那座沉默万古的天机守碑·石语,却在此刻微微震颤。
碑面斑驳,刻着自洪荒初开以来所有被天道标记为“异数者”的名字——伏羲、女娲、后土、鲲鹏……乃至通天教主之名亦在其列。
此刻,这些名字忽然泛起血光,尤以“苏辰”二字最为刺目,仿佛有无形之手在碑底书写新的判词。
可无人驻足,无人回眸。
连那引路的道童,也只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旋即归于平静。
真正异变,发生在道影·玄一的袖中。
一道黑影悄然蠕动,形如虫豸,通体由阴影凝成,双目如两点幽火——正是天道豢养的“影噬虫”,专司吞噬生灵残念,勘破幻象真伪。
它顺着玄一之令,悄然攀附向虚生后颈,一口咬下。
刹那间,它欲侵入神魂,吞噬记忆碎片。
可下一瞬——
“嗤!”
一声轻响,如雪落烈阳。
那影噬虫刚触碰到虚生的一丝神念,便如遭雷击,整个虫体剧烈抽搐,竟被一股纯净到极致的混沌道意反向净化!
那神念中无杂念、无执妄、无人欲,唯有大道至简的归元真意,如开天第一缕光,照破虚妄。
虫身崩解,化作一缕黑烟,继而灰飞烟灭,连一丝残渣都未留下。
玄一袖袍微颤,无面之首微微偏转,似有所觉,却又无法确证。
他沉默不语,脚步未停。
终于,紫霄殿门在前。
双扇巨门由混沌玄铁铸就,门环为龙首吞云,门楣刻“大道唯一,万法归真”八字,字字皆含天道意志。
就在虚生抬脚踏入门槛的刹那——
“嗡!”
鸿钧道祖端坐高台,闭目如眠,却于无声中睁眼。
一道指尖轻点,金色符文自虚空中凝聚,化作一枚流转三千道纹的“道心印”,如天罚降临,直落虚生天灵!
此印一出,天地失声。
它不伤肉身,不灭元神,却能直入道心,勘验真伪,若为“异数”,则当场种印,永生永世受天道规束!
眼看金印将落。
突然——
虚生猛然抬头!
双目爆绽三色神光!
人道愿力如潮,截教香火如炬,地脉魂音如雷!
三股洪流轰然共鸣,自其体内冲天而起,刹那间撕裂伪装,替身之躯再难维系!
“轰——!”
一声巨响,道胎崩解,万千道则化作归元真音,如长河倒卷,逆冲紫霄宫壁!
那声音中蕴含苏辰百年的执念、万仙的信仰、天地的共鸣,层层叠叠,复诵不绝:
“我为天地立心,为生灵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声波所至,宫墙震颤,鸦惊四散,连穹顶的道音金莲都为之凋零一片!
更诡异的是,那回音竟如活物,在殿中盘旋不去,一句句复述,一句句叠加,竟形成道音乱机,扰乱天机推演!
“咔……”
紫霄宫古老墙壁,竟裂开一道细不可察的幽光缝隙,仿佛天道本身,被这逆天之音撕开了一线破绽!
鸿钧眸光微动,终于开口,声如大道低语:
“……替身?好一招借音乱机。”
他指尖的道心印,落空了。
但他的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那一瞬,仿佛有某种亘古未有的变数,正从归元道洲的方向,悄然蔓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