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站在紫霄宫外,万古虚空中风不动,衣不扬,唯有手中道火罗盘微微震颤,如心跳般与冥冥中的某种意志共鸣。
那“补天人”三字,烙印般刻入神魂,不再是系统赐予的称号,而是命运强加于肩的宿命。
他本以为自己是逆天改命的变数,却不曾想,从一开始,便是天道垂死前投出的一枚棋子——不,是唯一能执棋之人。
袖中忽起剧震!
那盏自幽冥引魂童子手中所得的“道引灯”,原本温润如玉、沉寂无光,此刻却剧烈跳动,仿佛内里封印之物即将破灯而出。
灯芯猛然一跳,火光扭曲,竟化作一道细若发丝的血线,直直指向幽冥地府的方向!
血线如针,刺破虚空。
苏辰瞳孔骤缩。
这灯不是凡物,是通往幽冥深处的信标,更是归元道场与地府信徒之间的因果纽带。
如今异变,意味着——
“出事了!”
念头未落,他身形已动。
无敌领域随心展开,十丈化百丈,百丈化千丈,金鳌岛方向在意识中锁定,一步踏出,天地倒转!
归元母树之下,天地灵气紊乱如沸水。
原本澄澈如镜的根脉网络,此刻幽光狂闪,时明时灭,仿佛大地经络正遭受某种古老力量的侵蚀。
洛曦立于母树之前,曦光神瞳微启,银发无风自动,眉心一点金芒流转,正以血脉之力追溯地脉异动。
她察觉苏辰归来,未回头,只冷冷吐出一句:“黄泉倒流,阴河逆涌。地底裂开一道‘巫启之隙’,深不见底,寒气蚀魂。”
苏辰落地,领域稳稳笼罩整座金鳌岛,将躁动的天地之力尽数镇压。
他沉声问:“伤亡?”
“十万修《幽冥篇》者神识震荡,三成已失控。”洛曦转身,眸中曦光跳动,“他们体内巫血沸腾,肉身异化,筋骨拉长,眼生竖瞳,手持虚斧,口中低吼着‘伐天’‘斩圣’……已成‘虚巫之体’,敌我不分!”
苏辰心头一沉。
《幽冥篇》是他为幽冥修士量身所创的归元分支功法,专修阴魂、凝炼地魄,既能反哺天地,又能避免堕入轮回枯寂。
如今竟有三成信徒异变,说明问题不在功法,而在——
“外力入侵。”他眸光如电,“有人在借功法为引,唤醒沉眠的巫族执念。”
话音未落,石矶娘娘自云阵中走出,手中掐诀未断,九宫阵盘悬浮半空,八卦流转,映出幽冥裂隙深处景象。
画面一出,寒意扑面。
只见幽冥地心,一座由亿万白骨堆砌的巨炉熊熊燃烧,火焰呈暗绿色,夹杂着血色符文,名为“巫魂熔炉”。
炉口之上,一幡高悬,黑布残破,绣着无数扭曲面孔,随风猎猎作响。
哭灵立于幡下,枯瘦如柴,身披腐烂麻衣,手持招魂幡,每摇一记,便有千魂哀嚎着从四面八方飞来,撞入熔炉,肉身崩解,化作一滴猩红巫血,坠入炉心。
“咚——”
又是一声幡响,三千幽魂应召而碎,血雨洒落炉中。
石矶娘娘脸色发白:“这不是魔道邪法……这是远古巫祭!以魂祭天,以血铸躯,重燃盘古真意!他们……要重铸盘古之躯!”
“荒谬!”苏辰冷喝,“盘古已陨,真灵归混沌,肉身化洪荒,何来重铸?”
“但有人信。”洛曦目光凝重,“十万信徒神识震荡,不是被控,而是共鸣。他们的血脉深处,有东西醒了。”
苏辰闭目,归元圣火自识海燃起,化作一道纯净道光,反照神魂。
他引动【魂灵庇护】之力,顺因果之线,直探一名虚巫识海。
刹那间,幻象降临——
不周山巅,天柱倾塌,十二祖巫并肩而立,披甲执斧,怒目苍天。
共工立于最前,赤发如焰,双目赤红,仰天怒吼,声震九霄:
“天不可欺!巫不可辱!”
那一声吼,不是战意,是悲鸣;不是反抗,是绝望。
苏辰猛地睁眼,额头冷汗涔涔。
“不是魔染……是血脉共鸣!”他声音低沉,却如惊雷滚过,“《幽冥篇》引动了他们体内残存的巫族血脉,唤醒了远古记忆!他们看到的不是我,不是归元道,而是当年镇压巫族的‘天道秩序’!在他们眼中,我……才是敌人!”
石矶娘娘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他们不是失控,是‘觉醒’?”
“错的不是他们。”苏辰握紧拳头,眼中火光跃动,“错的是这天地,错的是那段被掩埋的真相!共工撞天,不是逆乱,而是殉道!十二祖巫战死,不是罪孽,而是悲歌!”
他抬头,望向幽冥方向,无敌领域缓缓扩张,似要将整个地府纳入庇护。
“有人在利用这份悲愤,点燃巫火,重开量劫。但……”
他嘴角微扬,冷意森然:“谁给他们的资格,借我信徒之身,行此逆天之举?”
洛曦默默走到道引灯前,指尖轻触灯焰。
血线仍在颤动,指向裂隙深处。
她忽然一顿,曦光微闪,顺着血线余韵,映照在灯壁边缘——一道极细的刻痕浮现,形如开天第一道光痕,似斧劈,似雷裂,古老得仿佛来自宇宙初开。
她低声呢喃,声音如风拂残碑:
“这裂隙……”
洛曦指尖划过道引灯,曦光如细丝般缠绕在灯壁边缘那道极细的刻痕上。
刹那间,她的神瞳骤然收缩,银发无风自动,仿佛有远古雷霆在她血脉深处炸响。
“这裂隙……”她声音低若呢喃,却如寒刃划破死寂,“是盘古脊骨断裂之处,地道与巫脉交汇的‘初源之隙’!”
她眸中曦光流转,映照出洪荒初开时的景象——天如巨卵,地若沉渊,一斧劈下,清气上升,浊气下沉。
那一斧,不只是开天,更是划定了三界秩序的起点。
而此刻,这道被岁月掩埋的伤痕,正在幽冥最深处缓缓裂开,如同沉睡万古的巨兽睁开了眼。
“若巫魂熔炉在此点燃,以十万信徒之魂为薪,以远古执念为引……”洛曦声音微颤,“他们不是要复活祖巫,而是要重铸盘古意志,逆转天道秩序!届时三界崩塌,轮回断绝,洪荒将重回混沌血战!”
苏辰站在归元母树之下,无敌领域如金钟罩般笼罩四野,可此刻,他的心却如坠冰渊。
他低头看着手中道火罗盘——那原本温润如玉的盘面,此刻竟悄然浮现出第五道裂痕。
裂痕走势诡异,蜿蜒曲折,竟与不周山断裂的轨迹完全重合!
“不周山断……是共工撞天。”他喃喃道,“可若那不是愤怒,而是殉道呢?”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些失控的信徒,那些低吼“伐天斩圣”的虚巫,他们不是被操控,而是觉醒了。
他们的灵魂深处,埋藏着一段被天道抹去的记忆——巫族并非逆乱,而是被镇压的原初之民;十二祖巫并非罪孽,而是洪荒最古老的守护者!
“错的不是他们。”苏辰握紧拳头,归元道心在他胸中熊熊燃烧,“错的是这所谓的‘天道’,用封印与遗忘,将一段悲歌篡改为罪史!”
他抬头,目光如剑,直刺幽冥裂隙深处。
“既然你们想唤醒祖巫……那我便亲自走一遭。不是以镇压者之姿,而是以对话者之名。”
话音未落,三人已借归元母树根脉,潜入裂隙。
地脉如血,幽光如泣。
越往深处,空气越冷,那不是寻常寒意,而是能冻结神魂的巫怨之风。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无数幽冥信徒被哭灵的招魂幡牵引,双目空洞,口中却齐声低诵:“归墟即道,魂归祖庭……”竟似心甘情愿跃入那巫魂熔炉,化作一滴猩红巫血。
“他们在献祭。”石矶娘娘脸色发白,手中九宫阵盘急速旋转,布下“归元遮神阵”。
道乳凝成光盾,将三人神识护住,隔绝巫咒侵蚀。
“这不像是邪法控制……更像是信仰回归。”她声音发紧,“他们的灵魂,认得这条路。”
苏辰沉默,指尖轻点裂隙边缘灰雾,结出【寒渊印】。
冰晶蔓延,灰雾凝固,露出其下散落的残鳞——漆黑如墨,边缘泛着暗金纹路,鳞片上还残留着一丝天道法则的烙印。
“心锁蛇的残鳞。”他眸光一冷,“天道用来封印祖巫残念的枷锁,竟已碎裂至此……说明封印早已松动,只差一个引子。”
而这个引子,正是《幽冥篇》。
苏辰心头一震。
他创功法本为救赎,却无意中成了唤醒巫祖的钥匙。
可他不悔——若真相注定要撕裂伪装,那便让它来得更猛烈些!
“继续前进。”他声音低沉却坚定,“我要见共工。”
终于,地心深处,巫魂熔炉赫然在目。
炉高三千丈,由亿万白骨堆砌而成,火焰呈暗绿与血红交织,每跳动一次,便有千魂哀嚎化血,坠入炉心。
哭灵立于炉前,枯手执幡,每摇一记,天地便震一震,仿佛整个幽冥都在为这场祭祀共鸣。
而在炉顶,一道身影傲立。
赤发如焰,披甲残破,身缠九道锁天链,每一道都刻满天道符文,链尾深入虚空,似被整个天道所镇压。
他双目紧闭,仿佛沉睡万古,却在苏辰三人踏入的瞬间——
猛然睁眼!
“轰——!”
两道熔岩般的瞳光撕裂黑暗,直刺苏辰!
“又一个……窃取盘古之力的仙道傀儡!”共工之影怒吼,声如雷霆炸裂,震得地脉崩裂,岩浆喷涌!
他抬手一指,炉中巫血翻腾,凝聚成一道血矛,矛尖吞吐着远古战意,裹挟着“伐天”之音,直刺苏辰心口!
那一矛,不只是攻击,更是审判——对所有“仙道秩序”的清算!
千钧一发!
洛曦一步踏前,曦光神瞳爆发出璀璨金芒,长发飞扬,手中无形剑意凝成一道光束——那是宇宙初开时,第一缕破混沌的开天之光!
“铮——!”
光矛对撞,虚空炸裂,一道金色纹路如蛛网般蔓延,竟将血矛从中劈开!
余波席卷,共工之影身形一滞,锁天链哗啦作响。
他那双熔岩般的瞳孔,竟在那一瞬闪过一丝恍惚。
“……这光……”他低语,声音沙哑如风过残碑,“为何……似曾相识?”
而就在这刹那,苏辰袖中道火罗盘——
第五道裂痕,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