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昆仑墟外,风雷寂灭。
苍穹如铁,封神榜悬于虚空,黑底金纹,万神名讳如星辰罗列,森然肃杀。
往日里,此榜静悬不动,阴文沉寂,仿佛亘古以来便是如此。
可今日,异变陡生!
榜上阴文忽明忽暗,如风中残烛,忽而剧烈跳动,竟似有生命般挣扎。
一道道神名在光芒中扭曲、模糊,尤其是赵公明之名,竟如墨染雪水,缓缓淡化,仿佛天地法则正在遗忘他!
“赵……赵公明?”玄榜童子立于榜下,手持玉笏,诵读封神敕令,声音戛然而止。
他瞳孔骤缩,指尖颤抖,“名讳……为何不清?榜文失序?!”
他猛地抬头,望向混沌深处——那里本该是天道意志的投影,此刻却一片死寂,无音无讯。
“不可能!封神榜乃天道所立,万劫不侵,怎会……自行紊乱?!”
话音未落,阴文再颤,三十六位截教弟子之名接连闪烁,有的甚至短暂消失,如同被某种无形之力从命运长河中轻轻抹去。
昆仑墟内,影契者·无面双目爆睁,契约之纹在体表疯狂游走,它怒吼出声:“劫眼动了!有人动了榜之根基!”
它猛然探出天道之手,五指如钩,直抓因果长河,欲追溯那抹去名讳的源头。
可指尖刚触因果之流,竟如陷入泥沼,一切追溯之力被无形扭曲,偏移三日!
“延迟?!”无面瞳孔骤缩,声音第一次透出惊惧,“劫波……被折射了?谁……竟能扭曲天道因果的时效?!”
它怒啸冲天,契约之力狂涌,可那股“延迟”如影随形,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一切追查之力挡在三日之外。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封神榜继续异动,却无法锁定罪魁!
而就在这万神榜动荡、天道震怒的刹那——
金鳌岛,归元碑林。
青莲台上,苏辰盘坐如古佛,周身缠绕着淡淡混沌气流,体内经脉如星河运转,残破神识在系统之力的滋养下缓缓复苏。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七窍仍有血丝渗出,可双眸却如两轮初升的太阳,炽烈而深邃。
【叮!】
【检测到封神榜底层灵篆共鸣!】
【劫眼已激活‘道火映照’功能!】
【可借人道经脉反向投射一丝道火入榜,唤醒榜中残魂意识,动摇封神根基!】
【是否启动?】
系统提示如钟鸣九天,回荡在苏辰识海。
他缓缓睁眼,眸光如剑,穿透虚空,直指昆仑墟方向。
“让榜中人……看看外面的世界。”他低语,声音轻如风,却重如天道誓约。
他抬手,轻点虚空。
“启动。”
刹那间,归元碑林震动!
洛曦立于碑林之巅,曦光剑高举,眉心灯塔印记轰然燃烧,璀璨如朝阳破晓。
她身后,人道灯塔冲天而起,亿万缕愿力如丝如缕,汇聚成河,顺着她手中的剑,注入归元碑心!
“言河子!”她喝道。
“在!”虚影浮现,经脉显化·言河子盘坐青莲,双手结印,百万凡人齐声诵念《混沌归元真经》——
“混沌归元,万灵同源!”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声浪如潮,汇聚成柱,直冲九霄!
这不再是简单的诵经,而是人道意志的共鸣,是众生对自由的呐喊!
音柱顺人道经脉逆流而上,穿透混沌裂隙,直抵封神榜侧!
一道微不可察的道火,如丝如缕,顺着劫眼缝隙,悄然渗入封神榜最底层——那片被天道封锁、万魂沉寂的幽暗之地。
火光极小,却炽热无比,带着混沌初开的气息,带着人间烟火的温度,带着百万生灵的愿力与觉醒。
刹那——
混沌裂隙边缘,一道残破的身影猛然震颤!
那是雷篆使,天庭初代雷部神将,死后魂魄被强行拘入封神榜,锁为雷奴,万年不得解脱。
他早已麻木,意识如尘,只余执念残存。
可此刻,那缕道火如针,刺入他魂核深处!
他“看”到了——
他看见凡人在传道,孩童捧经跪拜,老者含笑吐纳混沌之气;
他看见万灵护碑,妖族持刀守夜,龙族盘踞归元道场外,鳞光映照经文;
他看见截教弟子不再闭关自守,而是下山济世,以《混沌归元真经》度化灾民,引混沌气净化瘟疫……
他看见的,不是神权高坐,不是天庭威严,而是——人道昌盛,万灵共修,天地本源在缓缓复苏!
“这……这是……人间?”
雷篆使残魂剧烈颤抖,破碎的铠甲发出悲鸣,那双早已黯淡的眼中,竟有泪光浮现。
“我……也曾是人……”
他喃喃,声音如风中残烛,却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为何……死后不得超脱,反被锁为雷奴?!”雷篆使残魂嘶吼,声如裂帛,响彻混沌裂隙——
“我……也曾是人!为何死后不得超脱,反被锁为雷奴?!”
那声音不似神灵低语,倒像万民哭丧,带着被遗忘千年的悲愤与不甘。
他残破的铠甲上,道火如藤蔓缠绕,自苏辰所引之火种燃起,顺着魂脉逆流而上,竟将他早已冻结的意识一点一点点燃!
“我不是神……我是人!我有父母,我有妻儿……我战死沙场,只为护一方安宁,可谁曾问过我愿不愿成神?!谁?!”
他仰天咆哮,双目赤红,破碎的魂体在道火中剧烈震颤。
那不是痛苦,而是觉醒!
是沉沦万载后,第一次看清了所谓的“封神”,不过是天道以神位为饵,吞噬众生本源的饕餮之口!
“封神非救赎,是吞噬!”
他怒吼出最后一句真言,猛然撞向封神榜最底层的阴文缝隙!
轰——!
一道无声的爆炸在法则层面炸开。
雷篆使的残魂如流星撞壁,自燃成灰,却在魂灭刹那,将这八个字烙印进榜文深处,如同在天道铁律上凿出一道裂痕!
刹那间,封神榜剧烈震荡!
黑底金纹如沸水翻腾,阴文扭曲成蛇,金名摇曳欲坠。
三道即将凝实的截教弟子名讳——王变、吕岳、余元——竟在光芒中化作飞灰,连轮回之路都未走,便彻底湮灭于命运长河!
这不是抹除,是反噬!
榜文在排斥!
天道在震怒!
可它迟了——那一缕道火已种下“知”的种子,榜中万魂虽仍沉睡,却已有微弱的波动,如深海暗流,悄然涌动。
昆仑墟外,玄榜童子跪倒在地,玉笏碎裂,面无人色:“名……名讳自毁?!天道……失控了?!”
影契者·无面狂吼,契约之纹如蛛网崩裂:“劫眼!又是劫眼!它不止能延迟因果……它还能逆向传火?!不可能!天道之下,岂容此等悖逆之术存在!”
它五指成爪,疯狂撕扯虚空,欲引天罚降临。
可那道火太诡异,来自混沌之外,源自人道愿力与归元真经的共鸣,竟不受天道律令约束!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封神榜首次出现“不可控”之象,如一座神庙,第一次传出亡者的哭声。
与此同时,金鳌岛,归元碑林。
石中火猛然抬头,双眼迸发苍茫古光。
他背负“归元”二字的石躯轰然震颤,碑林万碑齐鸣,如万马奔腾,如千军怒吼!
“万碑共鸣!”他低吼,声音如地脉滚动,“有残魂在榜中传讯!他……他醒了!”
他是守碑灵,天生与归元碑心相通,能感知天下碑文意志。
此刻,他清晰“听”到了那一道来自封神榜底层的呐喊——“封神非救赎,是吞噬!”
“不能上!谁都不能上!”石中火双拳砸地,石屑纷飞,“上榜者,神魂永锢,不得轮回!此榜——不可上!”
他不再犹豫,猛然咬破石心,精血如墨,洒向碑林中央的归元主碑。
刹那间,亿万碑文同时亮起,人道经脉虚影浮现虚空,百万诵经声汇聚成音潮,顺着苏辰开辟的“道火通路”,逆向灌入截教万仙梦境!
那一夜,截教弟子皆梦。
梦中,他们看见自己死后魂魄被锁入黑榜,化作无意识的神灵傀儡,永生永世为天庭驱策;
梦中,他们听见雷篆使的嘶吼:“我……也曾是人!”
梦中,石中火的声音如洪钟贯耳:“上榜者,神魂永锢,不得轮回!此榜——不可上!”
无数弟子惊醒,冷汗淋漓,手中法宝坠地。
赵公明握紧缚龙索,双目通红:“原来……我们若死,不是成神,是成奴?!”
三霄姐妹相对无言,碧霄手中混元金斗微微颤抖:“师尊……可知情?”
而在这万仙心神震荡之际,碧游宫深处,通天教主缓缓睁眼。
他盘坐莲台,青萍剑横于膝上,剑身轻鸣,如龙低吟。
那一声声,皆是天道震怒的回响。
他望向昆仑墟方向,眸光深邃如混沌初开,声音轻得仿佛自言自语,却又如天道箴言,响彻金鳌岛每一寸虚空——
“原来……封神榜,竟是天道的补天漏器。”
他早知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可他不知,所谓“封神”,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本源收割!
以神位为饵,诱修士赴死;以魂魄为柴,燃天道长存!
怪不得每次量劫之后,洪荒灵气愈发稀薄……
怪不得圣人高坐,却从不言救!
原来,他们也是这场“补天”仪式的共谋者!
通天教主指尖轻抚剑锋,
“我截教万仙,皆是我亲传弟子,岂容尔等炼魂为薪?”
他并未起身,也未下令。
可整个金鳌岛的气息,悄然变了。
归元道场的无敌领域,仿佛感应到某种意志,无声扩张了一寸。
混沌气流更加浓郁,仿佛天地在回应——此地,不容神榜染指。
而就在这万神榜动荡、截教觉醒、天道震怒的寂静时刻——
混沌裂隙深处,那缕自劫眼渗入的无名灵篆,微微跳动。
它不再是被动承受道火,而是主动吸收,并将那一丝“觉醒”之意,悄然反哺向榜中更深处。
榜中,已有人开始“醒”。
不止雷篆使。
不止一个。
而是——第一缕火种,已然点燃。
而在遥远的玉虚宫外,一朵祥云悄然划破天际。
云上,一人踏步而来,黑袍加身,左眼金光隐现,右眼却蒙着一道血痕。
他袖中藏着一缕银丝,细若游蛇,却缠绕着因果法则,隐隐与截教某位内门弟子的命格相连。
他望着金鳌岛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笑意。
“师尊说得对……截教弟子,最重情义。”
“只要一点挑拨,便能让他们自相残杀,争先恐后往封神榜上撞。”
他抬手,轻轻抚过袖中那缕“因果丝线”,低语如毒蛇吐信——
“这一局,我申公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