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令所显示的破碎画面,虽吉凶难辨,却如同一幅模糊的舆图,勾勒出前路的波澜壮阔与暗藏杀机。徐青心知,九嶷山群仙会,已非简单的赴约,而是一场关乎未来格局、甚至生死存亡的博弈。
接下来的时日,徐青与星璇并未立刻动身,而是选择了短暂闭关。并非为了突破修为,而是为了将近期所得彻底融会贯通,尤其是雷帝传承中那些关于雷霆法则本源的感悟,以及四块万族战碑初步完整后带来的种种玄妙变化。
秘境核心,古树之下,混沌气息愈发浓郁,时而演化地水火风,时而显化星辰雷暴,时而又有万族虚影沉浮,道韵之盛,让不远处修炼的冷凝、石坚石毅等新晋秘境成员都获益匪浅,修行速度远超外界。
徐青盘坐于混沌气流中央,心神彻底沉入体内。四块战碑碎片已不再是简单的拼接,其上的古老符文仿佛活了过来,相互勾连流转,构成一个更加复杂、更加接近本源的完整体系。苍茫的气运之力如同江河汇海,源源不断地滋养着他的混沌神藏与元婴,使其根基愈发雄厚,对天地法则的感应也敏锐了数倍。
他仔细体悟着雷帝传承。那并非具体的功法神通,而是一种对“雷霆”这一天地权柄的本质认知。雷,并非只有毁灭,更有创生、审判、净化、演化等诸多侧面。雷帝之道,乃是执掌雷霆权柄,代天行罚,亦掌生机造化。这与他的混沌之道,竟有诸多可相互印证之处。混沌包容万物,演化万法,雷霆亦是其中一环,甚至可视为开天辟地之初,划分清浊阴阳的重要力量。
他将这份感悟融入自身,混沌神藏之中,那灰蒙蒙的气流里,开始自然而然地孕育出丝丝缕缕的紫色电芒,这些电芒并非外来,而是混沌演化雷霆的初步体现。心念微动间,无需刻意催动雷殛星纹剑,指尖便能跳跃起蕴含着混沌气息的毁灭雷光,威力更添数分诡谲与磅礴。
星璇则在另一边,引动周天星辰之力,她的恢复并非简单的法力积累,更是一种本源的梳理与升华。经过雷狱中心那精纯能量的洗礼,以及混沌秘境的长期滋养,她感觉沉寂的部分星灵权柄正在缓缓苏醒,对星辰法则的掌控愈发得心应手。她甚至开始尝试,将一丝星辰本源之力,与徐青的混沌气息进行某种程度的交融,虽进展缓慢,却隐隐感觉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可能超越上古星灵极限的道路。
半月之后,二人相继出关。徐青气息愈发深沉内敛,眸中混沌星璇转动间,隐有雷帝符文一闪而逝,显然收获巨大。星璇周身星光更加纯净浩瀚,宛如星空化身,气息缥缈而威严。
出关第一事,徐青便召来了司徒影,详细询问了近期的外界动向。
司徒影禀报,混沌秘境纳贤之事,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影响力正在逐步扩大。虽然考核严格,成功加入者寥寥,但秘境之名,尤其是“先天清气”与“青云子”的号召力,已吸引了越来越多散修与小势力在周边区域徘徊、观望,无形中形成了一片以秘境为中心的新兴区域,倒是带动了周边些许荒芜之地的生机。
玉虚宫在玄玶长老的主导下,与秘境保持了密切沟通,清虚道士甚至又送来了一批炼器材料,并暗示玉虚宫内部清查已近尾声,几位被冥土意志侵蚀较深的长老已被控制,不日将公开处置,以正视听。
万宝楼的金掌柜与司徒影接洽数次,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与合作意愿,初步达成了一些资源互换的协议。万宝楼渠道果然通天,甚至提供了一条关于天枢院的隐秘情报——天枢院那位常年闭关的化神老祖,近期似乎有出关的迹象。
而最让徐青在意的,是关于西漠修罗域和归亡使者的消息。
“主上,根据烂柯寺慧明佛子最新传讯,以及我们暗影阁自己探查到的蛛丝马迹,西漠修罗域近月来死气弥漫,时有空间裂缝出现,疑似连接着某个死亡位面。烂柯寺已派出数位高僧前往查探,但目前尚无确切消息传回。”司徒影面色凝重,“至于归亡使者,自天穹顶一役后,他们行事更加隐蔽,但并未停止活动。中州各地,尤其是那些拥有古老遗迹或特殊地脉的区域,依旧有修士失踪案件发生,手法与之前类似。而且……有未经证实的消息称,在北海冰川、南荒巫族圣地附近,也发现了类似归亡使者活动的痕迹。”
徐青听完,沉默片刻。归亡使者的触角果然不止限于中州,其图谋之大,恐怕是要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布置那“幽冥血祭”,以迎接冥土至尊的降临。而西漠修罗域的异动,更是直接印证了兵家孙戬传讯中的警示。
“看来,这九嶷山群仙会,已是势在必行。”徐青沉声道,“唯有联合更多力量,方能应对此席卷天下的大劫。”
他不再犹豫,决定即日启程,前往九嶷山。
临行前,他对秘境事务做了细致安排。由司徒影总管一切,石坚石毅负责护卫,墨渊主持阵法,凌无锋作为客卿坐镇,冷凝则跟随星璇留下的一道星辰分身继续修行。并赐下几道他亲手炼制的、蕴含混沌雷力的保命玉符,以防不测。
一切安排妥当,徐青与星璇悄然离开了混沌秘境,并未惊动太多人。二人依旧改换了形貌,收敛了大部分气息,如同两名结伴游历的普通元婴修士,朝着位于中州中央腹地、素有“万山祖脉”之称的九嶷山方向而去。
九嶷山,并非单指一座山峰,而是一片连绵无尽、龙脉汇聚的古老山脉。传说此地乃是上古神人诞生之所,亦是诸多道统的发源地之一,气象万千,灵机充沛,自古以来便是中州正道联盟的核心区域,也是每次关乎天下大势的重要会议召开之地。
越是靠近九嶷山,遇到的修士遁光便愈发密集。来自中州各大宗门、世家、乃至一些久不出世的隐修势力,皆派出了代表,乘坐着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宝、灵兽坐骑,或独行,或结伴,目标直指那即将召开的群仙会。
徐青二人混在诸多流光之中,并不起眼。他暗中观察,发现这些前往九嶷山的修士,修为普遍极高,元婴修士比比皆是,甚至不乏一些气息晦涩、显然已触及化神门槛的老怪。各方势力旗帜鲜明,有天枢院的紫薇星辰旗,有玉虚宫的太极云纹幡,有烂柯寺的万字佛光,有南荒巫族的图腾战旗,有北境蛮王庭的狼头大纛……可谓八方云集,群雄汇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与肃杀气氛。虽无人敢在九嶷山范围内公然动手,但各方势力之间的神识碰撞、气息试探,却无处不在,暗流汹涌。
这一日,二人行至一片名为“坠龙涧”的险峻峡谷上空。此地相传有真龙陨落,煞气极重,空间不稳,乃是前往九嶷山的一条近路,但也因此少有人行。
刚入峡谷,徐青便眉头微皱,感应到前方传来剧烈的能量波动与强烈的杀意!
只见峡谷深处,一场激战正酣!
交战双方,一方是三名身着破烂僧袍、但周身佛光却异常纯净凝练的僧人,看其功法气息,竟是来自西漠烂柯寺!为首一名老僧,修为已达元婴后期,手持一根降魔杵,舞动间佛光普照,梵音阵阵,但其嘴角已溢出血丝,显然受了内伤。另外两名年轻些的僧人也皆有元婴中期修为,此刻亦是面色苍白,勉力支撑。
而围攻他们的,则是五名身着黑袍、周身弥漫着浓郁死气与怨力的修士!这五人功法诡异,出手狠辣,驱使着各种骷髅法器、污秽血光,不断冲击着三名僧人的佛光防御,那死气对佛光竟有极强的腐蚀性!为首一名黑袍人,气息阴冷,赫然也是元婴后期,其手中一杆招魂幡摇动间,无数厉魄嘶嚎,扰人心神。
“是归亡使者!”星璇传音道,语气冰冷。没想到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竟然敢在九嶷山脚下,截杀烂柯寺的僧人!
那三名烂柯寺僧人显然已岌岌可危,佛光被压缩到仅能护住周身三尺,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救人!”徐青没有丝毫犹豫。且不说他与烂柯寺有旧,光是归亡使者在此出现,就绝不能放过!
他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切入战场,并未立刻显露全部实力,而是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混沌雷指后发先至,点向那名手持招魂幡的元婴后期黑袍人!
“嗤!”
雷指无声无息,却蕴含着混沌演化、破灭万法的真意,瞬间穿透了那层层死气防御,精准地点在招魂幡的幡杆之上!
“咔嚓!”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幡杆,竟应声而断!招魂幡上的灵光瞬间黯淡,无数厉魄发出凄厉的惨叫,反噬其主!
那元婴后期黑袍人猝不及防,法宝被毁,心神相连之下,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气息瞬间萎靡!
“什么人?!”其余四名黑袍人大惊失色,攻势不由得一缓。
三名烂柯寺僧人压力骤减,皆是又惊又喜地看向突然出现的徐青。
徐青并未答话,身形如电,穿梭于四名黑袍人之间,指掌间混沌雷光闪烁,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击中对方功法的薄弱之处或是法宝的关键节点!他并未立刻下杀手,而是如同猫戏老鼠般,轻易地瓦解着对方的攻势,将其逼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那四名黑袍人越打越是心惊,他们发现这突然出现的青袍修士,实力深不可测,其力量属性更是诡异无比,仿佛能克制他们的一切死气邪法!
“点子扎手!撤!”那受了重创的元婴后期黑袍人见状,知道事不可为,强忍伤势,嘶哑地吼道。
四名黑袍人闻言,毫不恋战,各自施展血遁或化影之术,就要四散逃窜。
“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
一直静立一旁的星璇,终于出手了。她玉手轻挥,一片璀璨的星光如同天罗地网般撒下,瞬间将整片峡谷笼罩!星光之中,空间仿佛被凝固,那四道遁光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速度骤降!
徐青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留手。雷殛星纹剑未曾出鞘,他只是并指连点,四道凝练到极致的混沌剑丝破空而出!
“噗噗噗噗!”
四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那四名试图逃窜的黑袍人身形猛地一僵,眉心同时出现一个红点,随即眼神黯淡,气息全无,从半空中栽落。他们的元婴甚至来不及逃出,便被剑丝中蕴含的混沌湮灭之力一同抹杀。
转瞬之间,五名至少是元婴中期的归亡使者,四死一重伤!
那名元婴后期的黑袍首领看着这骇人的一幕,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他死死盯着徐青,嘶声道:“你……你到底是……”
话未说完,徐青隔空一抓,一只混沌气流凝聚的大手便将其牢牢禁锢,搜魂之术瞬间发动!
片刻之后,徐青松开手,那黑袍首领眼神彻底黯淡,软倒在地,生机断绝。而徐青的脸色,却变得异常凝重。
从搜魂得到的零碎信息来看,归亡使者此次潜入九嶷山附近的,远不止这一队!他们的目标,似乎并不仅仅是截杀各方代表,更重要的,是要在群仙会期间,于九嶷山某处,布置一个关键的“引子”,似乎与召唤冥土至尊的某种仪式有关!而且,他们内部似乎提到了一个名为“幽冥祭坛”的古老遗物,就在九嶷山深处!
“幽冥祭坛……”徐青与星璇对视一眼,皆感到事态严重。这归亡使者,当真是无孔不入!
“阿弥陀佛,多谢二位道友出手相助,救我等性命!”这时,那三名烂柯寺僧人上前,为首的元婴后期老僧双手合十,诚挚道谢。他看向徐青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一丝探究,显然也看出了徐青的不凡。
“大师不必多礼,除魔卫道,分内之事。”徐青拱手还礼,“不知大师如何称呼?为何会在此地被归亡使者伏击?”
老僧叹息一声:“老衲法号‘慧苦’,奉方丈之命,先行前往九嶷山打点。不料途中接到慧明师侄传讯,言及西漠修罗域异动加剧,有大量魔物涌出,寺中压力巨大,恐难抽调更多人手前来九嶷山,特命我等待命。谁知行至此地,便遭了这些魔崽子埋伏,若非二位道友,老衲师徒三人今日怕是难逃此劫。”
慧明也传来了消息?徐青心中一动,看来西漠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慧苦大师,可知晓那‘幽冥祭坛’之事?”徐青问道。
慧苦老僧闻言,面色更加凝重:“幽冥祭坛……老衲曾在寺中古籍中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据说是上古时期,某个崇拜冥土的邪教所建,用以接引冥土之力,后来被正道摧毁。难道……这些归亡使者,是想在九嶷山重建此坛?”
“恐怕不止是重建那么简单。”徐青沉声道,“根据搜魂所得,他们似乎已有明确目标。此事必须尽快告知群仙会各方。”
“道友所言极是!”慧苦老僧连连点头,“我等速速赶往九嶷山,将此事禀明!”
经此一事,徐青二人便与慧苦师徒三人结伴同行。有了烂柯寺僧人在侧,他们这一行人也显得更加“名正言顺”了些。
数日后,一座巍峨耸立、云雾缭绕、散发出无尽古老与威严气息的插天巨峰,终于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九嶷山,到了。
山脚下,早已是人山人海,各路修士汇聚,气息混杂而磅礴。一座巨大的、由白玉铺就的广场映入眼帘,广场尽头,便是那直入云霄的九嶷山主峰。山峰之上,亭台楼阁隐约可见,仙鹤翔空,灵光冲霄。
而在那广场入口处,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石碑,石碑之上,以凌厉的笔锋刻着两个大字——兵家!
石碑旁,一名身着玄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枪、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的青年,正负手而立。其周身并无强大气息外放,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兵戈杀伐之气,仿佛他站在那里,便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雄关!
正是兵家当代传人——孙戬!
他似乎早已等候多时,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刚刚抵达的徐青身上,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
“青云子道友,孙某,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