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在潜心修炼中弹指而过。
听雨轩静室内,徐青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星辉流转,深邃如渊。他周身气息沉凝厚重,已然彻底稳固在洞玄境後期,并且朝着巅峰迈进了一大步。神魂的创伤在魂甲术与世界树生机的双重滋养下,也已痊癒,甚至因祸得福,变得更加纯粹坚韧。
他摊开手掌,那块得自鬼市的「寂灭星核」静静躺在掌心。经过半月以混沌星力与星辰本源的持续温养,这块原本黯淡无光、如同顽石的黑褐色蜂窝石,此刻表面竟隐隐流转着一层极淡的、彷佛能吞噬光线的幽暗光泽。其中那股「归寂」与「终末」的意韵,与他自身的劫星指道韵产生了某种共鸣,变得更加活跃与驯服。
徐青能感觉到,若能将此物成功炼化,无论是融入劫星指还是混沌星域,都将使其威力产生质的飞跃,对死寂之力的克制效果也会大大增强。但炼化此等蕴含终末道韵的奇物,绝非易事,需要特定的时机与更强的力量,目前时机未到。
他将其小心收起,又将那块灵冥宗骨片取出。半月来,他对「魂甲术」的修炼从未懈怠,如今已成功凝练出第二层魂甲,识海防御力大增。对於其中残缺的「血魂引」秘术,也有了更深的理解,虽仍无法施展,但对幽冥气息的感知确实敏锐了许多。
「是时候出发了。」徐青长身而起,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的全新力量,眼中闪过一丝锐芒。黑风墟的拍卖会,他志在必得。无论那「古老石碑碎片」是否是第二块万族战碑碎片,他都必须去确认。
再次改换容貌气息,这次他化身为一名面容冷峻、带着几分煞气的独行刀客,修为压制在洞玄境中期,离开了听雨轩。
万法城东南三千里,已远离这座巨城的直接管辖范围,地貌逐渐变得荒凉,灵气也稀薄混乱了许多。黑风墟便坐落在一片终年刮着黑色怪风的庞大废墟之中。据说此地曾是上古一处宗门战场,遗留着无数残破的阵法与空间裂缝,环境极其恶劣,但也因此成了法外之徒、亡命散修的乐园。
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那呼啸的黑色怪风中,夹杂着各种混乱、暴戾、阴邪的气息。墟市没有明显的界限,只是在废墟中一片相对完整的残破殿宇群周围,自发形成了交易区域。
徐青收敛气息,如同一个真正的独行客,迈步走入这片混乱之地。
目光所及,尽是形形色色、气息驳杂的修士。有人类,有半妖,甚至还有一些气息诡异、来自其他种族的存在。他们大多眼神凶狠,带着警惕与贪婪,彼此之间保持着距离。交易就在残垣断壁间随意进行,争吵、威胁、甚至短暂的动手时有发生,但只要不闹得太大,便无人理会。这里唯一的规则,就是实力。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臭与各种劣质丹药、腐坏材料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徐青无心理会这些,他目标明确,径直朝着墟市深处,那片被称为「黑风殿」的最大废墟建筑群走去。根据司徒影提供的模糊信息,那场隐秘拍卖会,很可能就在黑风殿的某个地下空间举行。
沿途,他敏锐地感知到,有几道隐晦而强大的神识从他身上扫过,带着审视与评估。显然,黑风墟背後的控制者,并非易与之辈。
就在他即将靠近黑风殿时,怀中那块一直沉寂的、得自陨星山脉的万族战碑碎片(已与混沌真种初步融合),突然毫无徵兆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苍茫、古老、承载万族气运的奇特共鸣感,从黑风殿深处隐隐传来!
虽然这共鸣感转瞬即逝,彷佛被什麽东西刻意遮掩,但徐青无比确信——那就是另一块万族战碑碎片的气息!
司徒影的消息是真的!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徐青面色不变,脚步却更加坚定地走向黑风殿入口。
殿门口有两名气息阴沉、修为在洞玄境初期的守卫拦住了他。
「何事?」左边一名独眼守卫冷冷问道。
「听闻近日殿中有场热闹,特来见识。」徐青改变了声音,沙哑道,同时指尖弹出一枚上品灵石,准确地落入那独眼守卫手中。这是黑风墟的规矩,入场费。
独眼守卫掂了掂灵石,独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但仍旧盘问道:「谁引荐的?」
「无人引荐,慕名而来。」徐青淡淡道,同时稍稍释放了一丝洞玄境中期的灵压。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似乎在评估。能在黑风墟混到洞玄境,且敢独自前来的,都不是善茬。那独眼守卫最终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通道:「进去後左转,下到地下一层,自有人接待。规矩懂吧?别惹事。」
徐青点了点头,迈步走入光线昏暗的黑风殿。
殿内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庞大,显然运用了空间拓展阵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与血腥混合的怪味。他按照指引左转,找到一个向下的阶梯入口,两旁墙壁上镶嵌着散发着惨绿色光芒的萤石,更添几分阴森。
阶梯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由某种黑色金属铸成的大门。门前站着一名身穿黑袍、面容隐藏在兜帽下的老者,气息赫然是洞玄境後期。
「令牌,或者证明你有参与的资格。」黑袍老者声音乾涩,不容置疑。
徐青心念电转,直接取出了那块得自鬼市的「寂灭星核」。此物气息独特,蕴含终末道韵,足以证明其身家与不凡。
黑袍老者目光落在寂灭星核上,那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眸似乎亮了一下,沉默片刻,侧身让开,乾涩道:「进去吧。三号包厢。」
黑色金属大门无声滑开,露出後面一个更加宽阔、灯火通明的地下空间。这是一个环形拍卖场,中央是高台,四周是数十个悬浮在半空、被光幕笼罩的包厢,下方则是普通的散座,此刻已然坐了不少人,气息混杂,但无一弱者。
徐青按照指引,飞身进入标注着「三」的包厢。包厢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椅子和一个显示外界情况的光幕,光幕是单向的,可以清晰看到下方拍卖台,又能隔绝外界探查。
他坐下後,立刻将神识沉入体内,仔细感应着那块战碑碎片的共鸣。共鸣源头,似乎就在这拍卖场的某处,很可能就是即将拍卖的那块「古老石碑碎片」!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耐心等待。
拍卖会很快开始。主持拍卖的是一名身材瘦小、眼珠乱转、修为在洞玄境中期的老者,绰号「鬼叟」,是黑风墟的资深拍卖师。
前几件拍品多是些来路不正的功法、丹药、法器,品质不俗,引起了不少竞价,场面热烈。徐青并未出手,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终於,在拍卖会进行到中段时,鬼叟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接下来这件拍品,有些特殊。乃是一块残破的石碑碎片,具体来历不明,材质坚不可摧,其上铭刻的符文古老至极,无法辨识。经我黑风墟多位监定师研判,此物年代极其久远,可能涉及某种上古之秘。起拍价,五千上品灵石!」
两名壮汉抬着一个被红布覆盖的托盘走上高台。当红布掀开的刹那,徐青体内那块战碑碎片的共鸣骤然变得强烈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混沌太极真种都随之微微震颤!
托盘上,静静地躺着一块约莫脸盆大小、颜色暗沉、边缘参差不齐的石碑碎片!其表面铭刻着一些模糊不清、却与徐青体内碎片同源的古老纹路,散发着一股苍茫、厚重的气息!
就是它!第二块万族战碑碎片!
徐青呼吸微微一滞,但立刻恢复平静。他必须得到它!
「五千一百!」立刻有人出价,显然对这未知的古物感兴趣。「五千五百!」「六千!」
价格缓缓攀升,但出价者并不多。毕竟一块无法辨识、不知用途的古老碎片,对於大多数修士而言,价值有限,超过一定价格便不值得。
当价格达到八千上品灵石时,竞价声稀疏下来。
徐青正要开口,突然,一个阴冷嘶哑的声音从对面的一个包厢中响起:「一万上品灵石。」
这声音……蕴含着一丝极其隐晦的死寂之力!是归亡使者?!他们也来了?!
徐青心中一凛,但毫不犹豫地加价:「一万一千。」
「一万三千。」那阴冷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志在必得的意味。「一万五千。」徐青语气不变。「两万。」对面包厢直接大幅加价,引得场中一片低呼。为一块不明用途的石片出价两万上品灵石,这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理解。
徐青眼神微冷,归亡使者果然也认出了这战碑碎片的不凡!他沉声道:「两万五千。」
场中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三号包厢和对面包厢之间来回扫视。鬼叟脸上笑开了花。
对面包厢沉默了片刻,那阴冷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威胁:「三万!朋友,此物於我宗有大用,还请行个方便,否则……哼!」
赤裸裸的威胁!在这黑风墟,实力就是道理!
徐青心中冷笑,刚要继续加价,突然,另一个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最高处的一个包厢中传来:「五万上品灵石。此物,我天枢院要了。」
天枢院!他们果然也插手了!
这下,场中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归亡使者(虽然未表明身份,但那股阴冷死寂的气息已被一些有心人感知)、神秘刀客、再加上中州顶级势力天枢院……这块看似普通的石碑碎片,究竟是何来头?
对面包厢的归亡使者沉默了,似乎在权衡。与天枢院正面冲突,并非明智之举。
徐青的心也沉了下去。天枢院财大气粗,且势大力沉,与他们比拼财力,绝非明智之选。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第二块战碑碎片落入天枢院之手?
就在鬼叟即将落槌之际,徐青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猛地催动体内那块战碑碎片,并将一丝混沌星力与星辰本源灌注其中,使其共鸣达到极致,同时传递出一股隐晦的、带着挑衅与召唤意味的波动,定向地传向高台上那块碎片!
嗡——!
高台上那块暗沉石碑碎片,在这一刻,骤然爆发出一圈微不可查的苍茫光晕!虽然一闪而逝,但那股突然活跃的古老气息,却让在场所有强者都感应到了!
「嗯?」天枢院包厢中传出一声轻咦,似乎充满了惊讶与疑惑。对面包厢的归亡使者气息也波动了一下。
鬼叟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托盘上的碎片,有些不知所措。
徐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立刻沙哑开口,声音传遍全场:「此物竟能与我功法共鸣?看来与我有缘!六万上品灵石!」
他故意表现出是因为功法共鸣才志在必得,混淆视听。
果然,他此话一出,天枢院和归亡使者那边的疑虑似乎打消了一些。毕竟,某些古老传承与特定古物产生共鸣,是常有之事。
天枢院包厢沉默了片刻,似乎觉得为了一块可能只是与某个独行客功法共鸣的碎片,花费超过六万上品灵石并不值得,毕竟他们的主要目标可能并非在此。最终没有再出价。
而那归亡使者,在权衡之後,似乎也不愿在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与一个「洞玄境中期」的独行客死磕,毕竟他们的计划更重要。阴冷的哼声从包厢中传出,却也未再加价。
「六万上品灵石!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成交!恭喜三号包厢的道友!」鬼叟生怕再生变故,迅速落槌。
很快,那块承载着第二块万族战碑碎片的托盘被送到了徐青的包厢。他支付了钜额灵石,强压激动,将碎片拿起。
入手沉重,冰凉,那苍茫古老的气息与他体内碎片同源,相互之间的共鸣更加清晰强烈!他能感觉到,两块碎片相遇,彼此都彷佛活跃了许多,隐隐有融合的趋势!
然而,还未等徐青仔细研究,一股凌厉无匹的气息瞬间锁定了他所在的包厢!同时,另一股阴冷死寂的气息也从对面包厢弥漫而出!
天枢院与归亡使者,虽然在拍卖场上暂时退让,但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拍卖尚未结束,危机已然降临!
徐青眼神一冷,将战碑碎片迅速收入丹田,与第一块碎片置於一处温养。混沌星域暗自流转,劫星指蓄势待发。
想从他手中夺食,也要看有没有那麽好的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