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泪池,圣洁之地,暗流骤起。
池底那丝悄然探出的暗灰气流,细若发丝,扭曲蠕动,散发出的腐朽污秽之意虽极淡薄,却与周遭磅礴纯净的星辰生机格格不入,如同美玉上的蝇屎,异常扎眼,更带着一种直侵神魂的阴寒恶意。
“戒备!”沧溟低喝一声,星辰镇狱之力瞬间提聚,厚重威压笼罩泪池空间, primarily 护住那名刚苏醒、虚弱不堪的皇极城信使。锻山独臂一振,金属左臂上符文亮起,挡在阿离与石磐身前。影梭身影模糊,悄无声息地潜至泪池另一侧,幽蓝指套寒芒暗蕴。烬锋双矛已握于手中,冰火之力蓄势待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池底那点诡谲的暗灰。
徐青暗金神眸光芒流转,混沌源火之力凝聚于双眼,试图更清晰地洞察那暗灰气流的本质。然而,那气流似乎能扭曲感知,其核心处一片模糊,只能隐约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种极其古老、沉寂、仿佛万物终末般的死寂与怨憎之意,与葬魂碑碎片的污染同源,却更为凝练、更为…隐蔽和狡猾。它似乎并非主动散发恶意,而是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生机与秩序的亵渎与侵蚀。
“是…是‘蚀髓之瘿’(ying)!”地脉之喉苍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响起,他手中的骨杖微微颤抖,杖顶土黄晶石光芒急剧闪烁,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蚀髓之瘿?那是什么?”千机指急问,手中罗盘对准池底,指针却疯狂乱转,无法锁定那气机的具体属性。
“一种…只存在于古老地脉记载中的秽恶之物…”地脉之喉声音干涩,“传闻是极阴秽之地,历经万载沉淀,融合了无数陨落强者的怨念残魂与某种…来自地核深处的寂灭死气,方能偶然形成的一丝本源秽气。其性至阴至寒,专蚀万物生机本源,尤喜吞噬星辰精粹与灵魂力量,能污人法宝,蚀人道基,极为难缠!且其灵性诡异,极善隐匿,一旦融入地脉或能量源中,便如附骨之疽,难以根除!这星辰泪池汇聚星核本源精华,正是它最喜爱的温床!”
他猛地看向沧溟,语气急促:“统领!必须立刻将其逼出或封印!一旦让其彻底苏醒并扩散,整座泪池都将被污染,甚至可能通过地脉侵蚀整个熔炉之城的能量核心!”
沧溟面色无比凝重。刚经历大劫,又逢魔潮预警,如今根基之地竟潜伏如此诡物!
“如何逼出或封印?”
地脉之喉苦笑:“难!极其之难!此物无形无质,寻常物理攻击无效,能量攻击若属性不合或强度不足,反而可能助长其势。需以至阳至刚、或蕴含纯净净化之力的本源力量,方可尝试将其逼出、束缚、乃至炼化。且过程中必须万分小心,绝不能让其有丝毫逃脱或散逸!”
至阳至刚?纯净净化?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徐青。混沌源火,焚灭万法,似乎正符合要求。
徐青眉头紧锁。他确实从那“蚀髓之瘿”上感受到了威胁,混沌源火也传来本能的排斥与净化欲望。但此刻他力量未复,先前镇压火虺、疏导能量、修复镇能柱消耗巨大,虽经短暂调息,混沌源火也仅恢复四五成。更要命的是,叶红鱼还在泪池中央,正处于与泪池能量深度共鸣的关键时刻,若贸然动手,万一波及…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担忧——
池底那丝暗灰气流似乎察觉到了外界众多气息的锁定与敌意,猛地一颤,骤然收缩,随即如同受惊的毒蛇,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泪池能量最浓郁的区域——也就是叶红鱼所在的灰白茧方向——猛地钻去!
它的目标显然是叶红鱼身上正在苏醒的、更为精纯古老的永夜星殛力,以及归墟古树吞噬星辰泪滴所产生的庞大生机!它要吞噬这些力量,壮大自身!
“不好!”徐青与石磐同时惊呼!
石磐本能地催动归墟古树,无数灰白根须虚影从茧上爆发,试图阻拦那暗灰气流。然而,那蚀髓之瘿竟如同虚无之物,轻易穿透了根须的封锁,速度丝毫不减!
徐青反应极快,并指如剑,一缕凝练的暗金源火疾射而出,后发先至,精准地拦截在暗灰气流的前方!
嗤——!
暗金源火与暗灰气流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暗灰气流猛地一滞,表面冒出缕缕黑烟,显然被混沌源火克制灼伤。但它极其滑溜,受创的瞬间竟猛地散开,化作数十缕更细微的灰气,绕过源火,从不同方向继续扑向灰白茧!
徐青面色一沉,正欲全力催动源火拦截——
异变再生!
泪池中央,那包裹叶红鱼的灰白茧,因吸收了大量星辰泪滴光粒以及被蚀髓之瘿的阴寒恶意刺激,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纯粹、仿佛能冻结时空、寂灭星辰的恐怖寒意,猛地从茧内爆发开来!整个星辰泪池以灰白茧为中心,蔚蓝色的池水肉眼可见地迅速凝固、结晶!咔嚓咔嚓!如同镜面破碎般的脆响连绵不绝,池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实的幽蓝玄冰,并且急速向四周蔓延!
那数十缕扑向灰白茧的蚀髓之瘿细流,首当其冲,瞬间被这股爆发的极致寒意冻结在半途,化作一道道扭曲的暗灰色冰棱,凝固在空中!
就连徐青弹出的那缕混沌源火,其蔓延之势也为之一滞,表面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幽蓝冰霜!
整个泪池空间温度骤降,空气中凝结出无数细碎的冰晶,如同下起了一场蓝色的雪。众人只觉一股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寒意袭来,不得不全力运转力量抵抗。
“红鱼姐姐!”石磐惊呼,他能感觉到茧内的叶红鱼气息正在急剧攀升,但那寒意太过恐怖,连他的归墟古树根须都被冻得萎缩回来。
徐青暗金神眸死死盯住冰封的灰白茧。他能感知到,叶红鱼体内那更深层次的永夜星殛力正在疯狂苏醒、爆发,似乎是因为外部威胁(蚀髓之瘿)与内部共鸣(星辰泪池)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引发了不可控的蜕变。但这股力量太过庞大冰冷,依旧缺乏最核心的情感掌控,如此爆发,福祸难料!
而被暂时冻结的蚀髓之瘿,虽被极寒遏制,但其本质并未被消灭。那些暗灰色冰棱微微震颤着,表面的幽蓝玄冰竟开始出现细微的、被污染侵蚀的灰斑!它竟能缓慢地适应并侵蚀永夜星殛力的冰封!
必须趁此机会,解决它!
徐青不再犹豫,强提所剩不多的混沌源火,暗金神焰自体内升腾而起,驱散周身寒意,一步步走向被冰封的泪池。每踏出一步,脚下的幽蓝玄冰便在他炽热的源火之力下融化、汽化。
“徐青道友,小心!”沧溟出声提醒,同时全力运转星辰镇狱之力,压制此地弥漫的极致寒意,为徐青减轻压力。锻山、影梭等人也各施手段,从旁策应,警惕可能出现的其他变故。
徐青来至那些被冻结的暗灰色冰棱前,伸出手掌,掌心暗金源火凝聚,化作一道繁复的火焰符印,就要朝着最近的一道冰棱印下,尝试炼化其中的蚀髓之瘿。
就在此时——
“等…等一下!”一个虚弱却急切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自那名被沧溟护住的皇极城信使。他挣扎着抬起手,指向那些被冻结的蚀髓之瘿,脸上充满了惊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这东西…我好像…在皇极城…见过类似的…”信使语出惊人。
众人皆是一怔。
“你说什么?皇极城也有此物?”沧溟急问。
“不…不完全是…”信使艰难地喘息着,努力回忆,“是…是在魔潮中…一些特别强大的、仿佛拥有指挥权限的‘魔秽’体内…偶尔会析出…一丝极为相似的…灰败气息…但远没有这个…这么凝练和…古老…皇极城的大祭司曾试图收集研究…称其为‘渊毒’…说其可能是魔潮力量的本源秽气之一…极难净化…”
魔潮本源秽气?渊毒?
这个消息,无疑让所有人的心更是沉入了谷底。这潜伏在星辰泪池底的蚀髓之瘿,竟与那恐怖的魔潮有着关联?难道魔潮的触角,早已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渗透到了磐石壁垒的根基之处?
徐青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更加深邃。若此物真与魔潮同源,那其危害性恐怕比地脉之喉所说的更大。
而也就在他心神因这消息而产生细微波动的刹那——
识海深处,那一直与神性意志僵持对抗的灰白不屈印记,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悸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孺慕、思念、以及一丝焦急的意念波动,如同跨越了无尽时空,猛地传递而来!
这意念…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混沌源火最核心处,那一点与灰白印记深度融合的、得自世界树幼苗的古老印记!
是…世界树幼苗在传递信息?它感应到了什么?在焦急什么?
徐青猛地抬头,暗金神眸仿佛穿透了泪池洞窟的穹顶,穿透了厚厚的岩层,望向了那冥冥之中、曾被世界树印记指引过的方向——千星葬坑!
几乎在同一时间——
咔…咔嚓…
泪池中央,那厚厚的幽蓝玄冰之上,突然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缝隙!并非被力量破坏,而像是…某种来自遥远之地的、无形的共鸣震颤所引发!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亿万星辰同时寂灭、又仿佛万物归墟终末的苍凉、死寂、却又蕴含着某种诡异生机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兽打了一个哈欠,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地,顺着那道冰裂缝隙,逸散出了一丝!
这一丝气息,与蚀髓之瘿的污秽阴寒截然不同,更为宏大、古老、纯粹,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与死寂。
但这丝气息的出现,却让那被冻结的蚀髓之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猛地剧烈震颤起来!那些侵蚀玄冰的灰斑瞬间扩大蔓延!
更是让徐青识海中的世界树印记悸动得更加疯狂!那传递而来的意念中,焦急之意更浓,甚至带上了一丝…恐惧?以及更加清晰的指向——千星葬坑!
“呃…”星辰泪池中,那一直昏迷的叶红鱼,于灰白茧内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无意识的呻吟。她眉心处那刚刚跳动过一次的情感锚点,在这丝来自远方的死寂气息刺激下,再次微弱地闪烁起来,冰封的绝美面容上,竟极其艰难地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与挣扎之色。
仿佛那遥远之地逸散而来的气息,触动了她冰封记忆深处的某根弦。
渊底诡影未除,星锚悸动又起。
遥远的千星葬坑,似乎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而这变故,竟能隔着无尽距离,影响到此地!
徐青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眼前的危机,远方的异动,叶红鱼的异状,世界树印记的预警…诸多线索纷乱交织,却都指向了一个方向——那被世界树印记标记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禁忌之地:千星葬坑。
或许,一切的答案,甚至解决当前危机的方法,都在那里。
他看了一眼被冰封的蚀髓之瘿,又看了一眼灰白茧中面露痛苦的叶红鱼,最后感受着识海中世界树印记传来的、越来越急促的悸动与指向。
一个决定,在心中迅速成型。
必须先解决眼前的蚀髓之瘿,稳住叶红鱼的情况,然后…必须去千星葬坑一看究竟!
下一刻,徐青眼神一厉,不再有任何迟疑,掌心那凝聚已久的混沌源火符印,带着焚灭诸邪、净化万物的决绝意志,狠狠地印向了那被冻结的蚀髓之瘿!
与此同时,他分出一部分心神,全力沟通识海中的世界树印记,试图回应那份焦急的意念,并更清晰地感知千星葬坑方向的变故。
风暴,似乎从未止歇,反而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