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州盘桓两日,陆炳与地方官员的会晤似乎取得了某些成果,但他并未向林峰透露详情。
在接到京城传来的另一份密报后,陆炳决定即刻返京。
回程的路上风平浪静,再未遇到任何袭击。或许“七爷”也知道一次失手后,对方必然戒备森严,不再做无谓的尝试。
再次踏入北镇抚司衙门那森严的大门,林峰的心境与离开时又有所不同。
经历了运河上的生死搏杀,他对这个代表着帝国最高特务权力核心的机构,有了更深刻也更复杂的认识。
这里不仅是权力的殿堂,更是血腥的战场。
他先回到自己的千户所衙署处理积压的事务。
王铁柱将在通州卫所的经历添油加醋地讲给留守的兄弟们听,引得众人一阵惊叹,看向林峰的目光更加敬畏。
刚处理完几份紧急公文,便有陆炳的亲随来唤,让他即刻去往陆炳的值房。
林峰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前往。
他知道,陆炳紧急召见,必然与通州之行和接下来的祭天大典有关。
进入陆炳的值房,只见赵振也在。两人的脸色都显得有些凝重。
“林峰,你来了。”陆炳示意他坐下,直接切入正题,“通州那边的事情,你处理得很好。那个匪首的口供,也印证了我们的一些判断。‘玄武’及其党羽,并未因永嘉伯的倒台而收敛,反而因为祭天大典的临近,活动更加猖獗。”
赵振接口道:“我们监控的两个联络点,‘福源’当铺近日有几笔异常的大额资金流出,方向不明。‘听雨’茶楼那个神秘人,最近一次出现时,与一个形迹可疑的番子(对非汉人的称呼)接触过,之后那番子便消失了。”
“番子?”林峰眉头一皱。
“嗯,看装扮,像是来自西域。”赵振沉声道,“我怀疑,‘玄武’可能不仅勾结了宫中宦官、江湖势力,甚至可能与境外势力有所牵连!祭天大典当日,他们恐怕图谋甚大!”
陆炳手指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陛下对祭天大典极为重视,绝不容许有任何差池。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看向林峰和赵振:“从今日起,北镇抚司进入最高戒备状态。赵振,你负责的监控点,要再加派人手,必要时,可以动用非常手段,务必挖出‘玄武’和那个番子的下落!”
“是!”赵振领命。
“林峰。”陆炳目光转向林峰,“你负责的诏狱和京城部分防务,也要加强。对所有可疑人员,宁可错抓,不可错放!尤其是永嘉伯案可能牵扯到的余孽,要深挖细查!同时,你要做好随时支援各处的准备。”
“卑职明白!”林峰肃然应道。他知道,这是要将最脏最累、也最容易得罪人的活交给自己,但这也是陆炳对他能力的信任。
“另外,”陆炳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有一个人,你要特别注意。”
“谁?”
“指挥使,纪纲,纪大人。”陆炳缓缓说道。
林峰心中一动。锦衣卫指挥使纪纲,那可是锦衣卫的最高长官,地位犹在陆炳之上!他只在刚入北镇抚司时,远远见过一次,那阴鸷深沉、气势迫人的形象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纪大人…他?”林峰有些不解。
陆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纪大人执掌锦衣卫多年,树大根深。有些事,未必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你如今圣眷正隆,又屡立大功,难免会进入某些大人物的视线。往后行事,需更加谨慎,尤其在与指挥使大人相关的事情上,要多留个心眼。”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直白了。
林峰瞬间明白了陆炳的提醒——指挥使纪纲,可能对他林峰并不友善,甚至可能因为他的崛起而感到威胁或不满。
难怪他总觉得北镇抚司内部的气氛有些微妙,除了陆炳一系的人,其他人对他这个“火箭”提拔的千户,态度大多冷淡甚至隐含敌意,原来根子可能就在指挥使纪纲这里。
“多谢大人提醒!卑职谨记!”林峰郑重道谢。陆炳这番推心置腹的告诫,价值千金。
“好了,去忙吧。”陆炳摆了摆手,“祭天大典之前,恐怕我们都难得清闲了。”
林峰和赵振躬身退出值房。
走在回自己衙署的路上,林峰的心情更加沉重。
外有“玄武”、“青鸾”这等神秘莫测的敌人虎视眈眈,内有指挥使纪纲这等顶头上司的潜在敌意,他感觉自己仿佛走在一条两边都是悬崖的独木桥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但他没有退缩之意,眼神反而更加坚定。
危机,危机,危险之中也蕴含着机遇。只要能在这次祭天大典的风波中站稳脚跟,甚至再立新功,那么他在锦衣卫内的地位,将无人能够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