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当然没让他跑。
笑死,她假期没剩几天了,虽然她也不是很想回去,但根本不敢请假。
谁知道她请假的话江寻舟那个癫公会怎样。
她好不容易才稳住他,如果因为这种小事不回书院,他觉得她违背诺言去找沈珩告状了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才拿下一个,谁都休想让她前功尽弃!
她风一样撵上没跑远的轮椅,握住扶手就把夏明澈连椅带人举了起来。
“跑什么?”
夏明澈当然感知到她追上来了,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加速,也没躲开,就僵直着身体,等着她握住轮椅把手的那一瞬间。
像是被她握住了命脉。
他心里居然有种奇怪的念头涌现出来。
她对沈珩也会这样吗?
对颜韶呢?
他们走了,她会追吗?
他从来都是个自信的人,虽然一路多磨难坎坷,最严重的时候连肉身都没有了,险些魂飞魄散,但他从来都没被打倒过,也从没对自己产生过怀疑。
他有天赋,有头脑又有实力,从来坚信无论什么样的境地,自己都能够东山再起,更不信这世上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直到如今,他被摆在了货架上供人挑选。
直到如今,他好像站在了一个无论如何都摆不平的天平上。
沈珩,颜韶,也许还有更多,她对他无感话都不乐意多说几句,两人的关系走到现在一切都是他强求来的。
可他听说过,她曾日日为沈珩送自己亲手做的餐饭。
他也亲眼见过,哪怕看着再无可奈何生无可恋,她还是陪着颜之烨去了一个又一个地方。
还有颜韶,他又得到了她怎样的特殊对待呢?
那日书肆下午的暖阳中,沉溺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傲骨,他的尊严和他的理智,好像都被溶在了那场盛大的日光下。
那日分明只觉得是个好天气,与曾经所见的好天气并无半点不同。
可如今再回想起来,那炽热的阳光似乎要将他融化,轻拂的微风要将他收敛,而对面的女修……
对面女修神明一般温柔又无情的目光,他却觉得是他的心之所向,是他人生的最终归处,是他的藏尸地,埋骨处,温柔乡。
冷静下来时,他也理智地劝告自己,那个下午不过一场游戏,一次消遣,成年人之间稀疏平常的玩意,怎么值得他动心。
怕是被摆在天平上的胜负欲,才激起这场难以分辨的情绪。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他不甘心,他不服输,所以才那么在意她。
他觉得这是一场被迷惑的梦,他在抽身时梦醒,而相见时,却又不知为何会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新卷入进去。
他的胜负欲、他对自己的自信自傲自满,和他对颜韶沈珩的不服输,让他难以抑制地重复踏进这片旋涡。
……不,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或许还因为她那双瑰丽的眼睛,因为她温柔又冷淡的神情,和对待他不太健全的身体随意的态度。
他不知道,可他越是踏进这片漩涡,就越是心惊,越是心里没底。
沈珩就不说了,本身也是个响当当的天才,虽然修为没他高,但等到他这个年纪时修为未必会比他低。
那日他看到水幕简直可以说是惊鸿一瞥,男人美成那个样子,就算是他也有些没自信与他相比。
年纪还轻,女修都喜欢鲜嫩的,那日他看他们的相处模式,沈珩也是对她多有迁就顺从,她看着也挺喜欢。
说实话,光是他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更别提颜韶,修为比他高,家世比他高,长相也与他相差仿佛。
俩人加起来他简直没法比。
更何况颜韶还和沈珩一样,是那种浓艳又端庄的五官,他虽然不觉得自己丑,但把他和俩人摆在一起,明显那俩才是她的菜。
他不是一个会不自信的人,但这两人天赋长相头脑等等等等几乎没一个不如他的。
竞争对手这么旗鼓相当,甚至略胜他一筹,他倒也没那么自恋能觉得自己稳赢。
何况他的腿……那彩月石的消息也不一定是真的……
.
姜昭看人被抓住了还梗着脑袋不转头,不知道他在躲什么。
她揪了揪他的一缕头发。
“说话。”
夏明澈抖了下,缓缓转头,露出了个比哭还难过的笑。
“没什么,只是想起在下家中还有些要事……”
“什么要事,不就是你的身体出问题了。”
姜昭轻描淡写地揭开了他想拼命隐藏的真相。
“……”
他垂头,“道友猜到了啊。”
姜昭带着他落地,确定他不再瞎跑后,推着他随便挑了条小路走。
“那么明显的身体僵硬,和你那么明显的破防,我又不是瞎了。”
“……”
夏明澈头更低了。
“是得了什么病吗?我以前见人中毒也这样,身体从四肢开始一点一点地僵硬住。”
“嗯。”
嗯是什么?
赶紧的,话都给他递到这了,赶紧顺坡下驴卖惨告诉她他需要彩月石治病!
姜昭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好再给他递台阶。
“嗯是什么?是毒是病?可有解法?”
夏明澈不说话。
他知道此刻是天赐良机,气氛都烘托到这了,计划完全可以正式开始了。
可他又想到了其他的。
那两人也会这么利用她吗?本来他就没有优势,若还利用她……那她们是不是,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他也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他现在觉得自己极其分裂,好像变成了两个人。
一个人在说,不要本末倒置啊!接近她不就是为了计划!女人哪里有前途未来重要?这次利用也不算什么,未来追到手了加倍对她好就是了,他有一副健全的身体,也能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
但另一个声音却说,感情不该如此卑劣,一开始就是错的,难道之后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他是商人,他分明知道哪一场投资更加值得,但他清醒了一辈子,唯独在这件事上踌躇了。
感情可以被投资吗?它可以作为筹码押在赌桌上吗?它可以被赌出去吗?
姜昭不耐烦了,他到底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