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的意念冰冷而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身后的两名守卫,虽然沉默,但姿态已然调整,防护服下的能量核心发出微弱的嗡鸣,锁定了姜狱。
压力如山。
姜狱心神电转。交出卡兰多尔的遗物(主要是那已融入雪漓魂火的星核和残存的航行日志)并非不可,但对方显然更在意他们身上“不属于此界法则的来源”——即混沌源核与万象母鼎的气息。这是他的根本,绝不可能轻易暴露。
他需要展现价值,而非屈服。
“治安官‘灰烬’。”姜狱以神念回应,不卑不亢,“卡兰多尔的遗物,部分已用于救治我的同伴,其航行日志信息可以共享。我们无意与‘方舟’为敌,只是迷失的旅人。或许,我们掌握的信息,关于外界,关于‘熵增兽’,关于你们寻找的‘原初熔炉’,对你们仍有价值。”
他刻意点出“原初熔炉”,这是从卡兰多尔日志中得到的、对方可能极度关心的关键词。
“灰烬”的面甲微微转动,似乎在审视姜狱,那冰冷的意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你知晓‘原初熔炉’?外界……现在如何?”
“外界归墟,能量狂暴,‘熵增兽’活动频繁。至于‘原初熔炉’……”姜狱略作沉吟,决定抛出一些真实但非核心的信息,“我们在一处古老遗迹中,见过它的……残骸,并得到了一些启示。”
他没有说具体位置,也没有透露古殿和玄狱先辈的存在。
“残骸……”“灰烬”的意念低沉下去,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或计算。他身后的两名守卫也微微放松了姿态。
就在气氛稍有缓和之际——
“呜——!!!”
一阵尖锐、急促、穿透灵魂的警报声,猛地在整个“第七维护通道”内炸响!红色的警示灯光疯狂闪烁,将冰冷的金属墙壁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
“警告!检测到高能熵增反应突破外围屏障!”
“警告!‘第七维护区’b段至d段出现复数熵增实体!”
“自动防御系统启动失败……能量衰变过载……”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取代了“灰烬”的意念,在通道内回荡,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急促。
“什么?!”“灰烬”猛地转身,面向通道深处,那冰冷的意念中终于带上了一丝属于“情绪”的震惊与愤怒,“它们怎么可能精准定位到这里?!内部屏障为何失效?!”
不用他下令,他身后的两名守卫已经瞬间进入战斗状态,防护服臂甲上弹出闪烁着幽蓝电弧的能量刃,身影如电,朝着警报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灰烬”猛地回头,那黑色的面甲仿佛要刺穿姜狱:“外来者!是你们引来的?!”
姜狱眉头紧锁,立刻否认:“我们刚刚抵达。或许是之前的空间跃迁,残留的空间波动被它们追踪了。”
这个可能性极大。熵增兽对秩序和结构的敏感度超乎想象。
“灰烬”似乎也认同了这个判断,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他冰冷的意念带着一丝决绝:“外来者,证明你的价值!协助防御!否则,‘方舟’最后的火种若熄灭,你们也将随之陪葬!”
话音未落,通道深处已经传来了激烈的能量爆炸声、金属撕裂声,以及熵增兽那特有的、令人神魂战栗的嘶吼!两名守卫显然已经与入侵者交上了火,但从能量波动判断,他们正处于下风,且在节节败退!
姜狱看了一眼怀中依旧沉睡的雪漓,眼神一凝。此刻置身事外已不可能,一旦“方舟”被攻破,在这死寂航道中,他们将无处可逃。
“我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安置她。”姜狱对“灰烬”说道。
“灰烬”面甲微动,指向平台一侧的一个小型密闭舱室:“那是紧急避难所,能暂时隔绝内外。但支撑不了太久!”
姜狱毫不犹豫,抱着雪漓冲入舱室,将其轻轻放下,并以最快的速度在门口布下数层融合了肾藏玄黑之气的冥狱壁。虽然无法完全阻挡熵增兽,但至少能争取时间。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冲出舱室,对“灰烬”一点头:“走!”
两人化作两道流光,冲向战斗爆发的通道深处。
越往里走,景象越是触目惊心。原本规整的金属通道此刻已扭曲变形,墙壁上布满了被衰败力量腐蚀出的巨大孔洞,许多地方还在冒着嗤嗤作响的电火花。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粉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万物腐朽的恶臭。
前方,那两名守卫正在苦苦支撑。他们的能量刃攻击对熵增兽效果甚微,往往只能在对方那流动的黑暗身躯上留下浅浅的痕迹,随即就被更浓郁的衰败气息修复。而熵增兽喷吐出的灰色吐息,却让守卫的防护服光芒急速黯淡,动作也变得迟缓。
足足有五头熵增兽!体型比之前在舰船外遇到的更大,气息也更加恐怖!
“它们的核心在不断位移,常规攻击很难命中要害!”“灰烬”急速地以意念传递信息,同时他抬起手臂,其防护服臂甲上展开一个复杂的矩阵,射出一道苍白色的、带着强烈冻结意味的光束。
那光束击中一头熵增兽,瞬间将其体表的一大片区域冻结,使其动作一滞。但仅仅片刻,冰块便从内部被衰败力量瓦解崩碎!
“冻结有效,但无法持久!”姜狱瞬间明悟。熵增兽的本质是“加速衰败”,而极致的“冰冻”在概念上是“延缓乃至暂停变化”,两者存在克制关系,但“灰烬”的力量强度不足以形成碾压。
需要更绝对、更根源的“终结”之力!
“帮我牵制它们!给我创造一个机会!”姜狱对“灰烬”喝道。
“灰烬”没有犹豫,意念传令,两名守卫立刻改变战术,不再追求杀伤,而是利用速度和能量刃骚扰,配合“灰烬”的冻结光束,竭力限制五头熵增兽的活动范围。
姜狱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动用肺藏剑意或寂灭雷殛。那些攻击虽强,但面对多头皮糙肉厚、核心不定的熵增兽,效率太低。
他将心神沉入肝之神藏,沟通那枚一直温养其中的混沌源核。
他不敢直接引动源核的力量,那太过骇人,而且难以控制。但他可以模拟,可以借势!
他以自身的寂灭镇狱力为框架,融入从万象母鼎残骸中领悟的“熔炼”真意,再引动一丝混沌源核那“万物起源与终结”的宏大气息作为引子——
他的双手在胸前虚抱,一个微型的、内部仿佛有星云生灭的混沌漩涡开始凝聚!
这个漩涡一出,整个通道内的法则都似乎紊乱了一瞬!连那些狂暴的熵增兽,都本能地感到了一丝来自生命层次上的威胁,发出了不安的嘶吼!
“就是现在!”姜狱眼中精光爆射,将怀中那凝聚了恐怖力量的混沌漩涡,猛地推向被“灰烬”和守卫暂时困住的两头熵增兽!
“归墟……葬送!”
混沌漩涡无声无息地掠过空间,在接触到熵增兽的瞬间,猛地膨胀!并非爆炸,而是化作一个短暂的、小范围的法则真空领域!
在这个领域内,一切现有的法则,包括熵增兽赖以存在的“衰败”法则,都被强行剥离、排斥、乃至……归于混沌!
那两头熵增兽连嘶吼都未能发出,庞大的身躯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从边缘开始,迅速分解、消散,不是衰败,而是最彻底的概念性抹除!
一击,两头强大的熵增兽,灰飞烟灭!
剩下的三头熵增兽发出了惊恐的嘶吼,本能地想要后退。
“灰烬”和两名守卫都惊呆了,那冰冷的意念头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这……这是……‘原初’的力量?!你……”
然而,就在姜狱准备乘胜追击,彻底解决剩下三头熵增兽时——
异变再生!
通道深处,那片被熵增兽腐蚀出的最大孔洞后方,那原本应该是“方舟”内部结构的黑暗空间中,突然亮起了无数双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眼睛!
一股更加阴冷、更加诡异、带着贪婪吞噬意味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涌来!
紧接着,无数条半透明的、如同阴影凝聚而成的触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孔洞中疯狂涌出,并非攻击姜狱或“灰烬”,而是……缠绕上了那三头试图后退的熵增兽!
“嘶——!!!”
熵增兽发出了比面对姜狱时更加凄厉、更加恐惧的尖叫,它们疯狂挣扎,衰败之力全力爆发,却无法阻止那些阴影触须的缠绕、勒紧、然后……吞噬!
是的,吞噬!那些阴影触须如同吸血的水蛭,熵增兽那由纯粹衰败能量构成的身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缩小,最终被拖入那片幽绿色的眼瞳所在的黑暗之中,只留下几声戛然而止的余音。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通道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闪烁的红光和弥漫的尘埃。
姜狱、“灰烬”和两名守卫,全都凝神戒备,看向那处孔洞。
黑暗中,那些幽绿色的眼瞳缓缓移动,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凝实的阴影轮廓,在孔洞后方缓缓浮现。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由无数蠕动的阴影和触须构成,唯有那密密麻麻的幽绿眼瞳,冰冷地注视着通道内的不速之客。
一个冰冷、滑腻、仿佛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的意念,带着令人作呕的贪婪,缓缓响起:
“美味的‘混乱’……新鲜的‘秩序’……还有……‘源’的气息……”
“感谢你们……为我准备了……如此盛宴……”
“我是……‘虚空织网者’……奈奥罗萨……你们的灵魂……归我了……”
新的、更恐怖的敌人,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