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秋,来得悄无声息。
赤尾峰的地火裂隙不再喷涌赤雾,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赤藤花”——藤蔓缠绕岩壁,花开如血,只在青丘气运平稳时绽放。这是百年未见的景象,族人皆言:“赤尾主掌火,火稳则花盛。”
然而林不觉却在火塘边咳出一口黑血。
寒髓咒虽被火晶簪压制,但经脉如冻河,稍有波动便裂。三日前三部联军围峰,他强撑公议,耗神过度,此刻寒气反噬,连阿火婆新制的“霜骨温髓汤”都难见效。
“你不能再操劳了。”赤狐月站在帐外,金瞳映着赤藤花影,声音低沉,“铸鼎之事,我可代你。”
林不觉摇头,擦去嘴角血迹:“鼎纹需九部图腾共融,若无律正署名,虎部不信,狼族疑心,蛇部更会借机生事。”
“那就让蛇部闹。”赤狐月踏入帐中,手中捧一卷青玉简,“千影谷刚送来的密信——影七说,蛇部已与玄鳞教合铸‘伪律鼎’,欲以假鼎夺青丘气运。”
林不觉瞳孔一缩。
“伪律鼎?”他接过玉简,其上绘一鼎,鼎身九面,却无“律”字,中心刻一“鳞”纹,鼎足以人骨为基。
“影七探得,玄鳞教主亲赴蛇部,以蜕鳞丹为引,聚九部叛徒之血,炼鼎三月。”赤狐月金瞳如冰,“若此鼎先成,青丘气运将被篡夺。”
林不觉沉默良久,忽然道:“我们必须加快铸鼎。”
“可你……”
“我死不了。”他抬头,目光如炬,“只要鼎成,寒髓咒或可解。影七说过,律心鼎能共鸣九阳还魂草残韵——那正是寒髓咒的解药。”
赤狐月凝视他,终于点头:“好。明日,召九部律判,共议铸鼎。”
次日,赤尾峰火塘议事。
虎部律判虎铮、狼族长老黑鬃、影狐部影七、鹿部新任首领鹿鸣……九部残余齐聚。唯蛇部缺席,派一信使送来一卷黑鳞书,上书:“赤尾僭越,铸鼎乃夺天命,蛇部不与共谋。”
虎铮冷笑:“蛇部已投玄鳞,此信不过是挑衅。”
影七却道:“不可轻敌。玄鳞教主精通‘气运篡夺’之术,伪鼎若成,青丘地脉将乱,火精盐枯,霜骨草萎,九部皆亡。”
林不觉起身,面色苍白,却声音坚定:“铸真鼎,破伪鼎。此非赤尾之事,乃青丘存亡之机。”
他展开鼎纹图——九部图腾环绕鼎身:虎骨、狼牙、鹿角、狐尾、蛇鳞(虽叛,仍留其位)、獾爪、狸眼、影藤、赤尾。中心一“律”字,笔划如火,如骨,如藤,如月。
“此鼎,不分叛忠,只认青丘。”他道,“蛇部若回头,图腾仍在;若执迷,鼎成之日,其图腾自黯。”
狼族长老黑鬃抚须点头:“狼族献祖骨为鼎足。”
虎铮亦道:“虎部献先祖脊骨,镇鼎之稳。”
影七取出千影谷秘藏的“影藤丝”:“可织鼎纹,使九部图腾不相斥。”
唯鹿部犹豫:“铸鼎需地火,赤尾峰地火近枯,如何熔鼎?”
赤狐月金瞳微闪:“我以火元引地脉,三日不熄。”
林不觉心头一紧——她左臂赤纹未消,再催火元,恐焚脉。
“不可!”他脱口而出。
赤狐月望向他,目光如火:“若青丘亡,火元何用?”
全场寂静。
最终,九部律判齐声应诺:“铸鼎!”
铸鼎之日,赤尾峰封山。
地火裂隙被赤尾先祖符文重新激活,赤雾翻涌如龙。林不觉坐于火塘边,手持鼎纹图,指挥族人摆放材料。虎骨沉如山,狼牙锐如刃,影藤丝细如发,赤尾火精盐堆成小山。
赤狐月立于地火口,金瞳闭合,双手结印。
“引火!”
她催动火元,地火喷涌,赤焰冲天百丈!火中,鼎胚缓缓成形。
但第三日,异变陡生。
地火忽转黑焰——玄鳞教以伪鼎遥引青丘地脉,欲断真鼎火源!
赤狐月闷哼一声,左臂赤纹蔓延至颈,火元几近枯竭。
“狐月主!”阿骨朵急呼。
林不觉咬牙,取出火晶簪残片,掷入地火!
残片入火即燃,引动赤尾先祖遗火,黑焰被焚退,赤焰再起。
但林不觉寒髓咒骤发,跪倒在地,经脉如冰裂。
赤狐月睁开金瞳,见他面色青黑,心头一痛。
“停火!”她喝道。
“不可!”林不觉挣扎起身,“鼎未成,火不能停!”
两人对视,火光映照彼此。
赤狐月忽然取出一枚赤尾火种,按入自己心口——火种入体,火元暴涨,地火赤焰化龙,鼎胚轰然成形!
鼎身九部图腾亮起,中心“律”字如日中天。
但赤狐月踉跄倒地,嘴角溢血。
林不觉扑过去扶住她:“你疯了!火种入心,若失控,你会焚成灰!”
赤狐月虚弱一笑:“你若死了,新律谁写?”
林不觉心头一震,反手握住她手腕,以残存阳气导引其火元。
两人相扶于地火口,火光映照身影。
鼎成之日,赤尾峰顶,律心鼎鸣九响。
九部律牌自各方飞来,自动嵌入鼎身。
蛇部律牌黯淡无光,却仍归位。
青丘气运,暂稳。
而赤狐月倚在林不觉怀中,金瞳微闭,火晶簪残片在她发间微光闪烁。
风起,赤藤花落如雨。
因有人以火种焚心,有人以残簪续火。
青丘之火,暖人,亦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