觐见完朔帝与太后,秋猎的开幕礼便正式开始。
皇家围猎历来是重要的国事大典。
开幕礼上,所有带品级的臣子臣妇皆需身着朝服参与。
褚婳坐在朔淮舟身侧,目光掠过不远处那对接受万人朝拜的帝王帝后宝座,微微眯起了眼。
她得加快步伐了。
正思忖间,敏锐感觉到一阵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迎目望去,对上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
是陈行简。
此时的他早已不复赐婚当日的狼狈,一袭绛红朝服衬得人清雅端方,他朝她微微一笑,姿态从容。
褚婳不闪不避,大大方方的颔首回礼,继而转头回身,仿佛只是应了个再寻常不过的致意。
身侧的朔淮舟气压转冷,他剑目直刺陈行简,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和上次相见时的随意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的朔淮舟虽然还没确定自己的心意,但并不妨碍他对褚婳的占有欲。
片刻后他紧紧攥起褚婳的手。
从陈行简的视角看去,像是在宣誓主权。
褚婳回握住,配合朔淮舟对他温柔一笑,眼底却掠过几丝玩味。
吃醋了?别慌,之后还得死呢。
想到这,她对陈行简这个棋子更满意了。
若日后登上太后之位,除掉朔淮舟后,垂帘听政,届时再养几个称心的男宠玩玩。
如果那时的陈行简容色依旧不减,她也可以考虑纳他入宫。
毕竟来这封建王朝一遭,不得好好犒劳自己。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也可以三夫四宠,多合理呀。
冗长的仪式终于在天色将晚时结束,朔帝接着安排了盛大的篝火晚宴。
朔淮舟兴致勃勃想带褚婳同去,却在瞥见她眉宇间的倦色时,心头一紧。
“累了?”他低声问。
褚婳端坐了整整三个时辰,早已浑身僵硬、精疲力尽。
她轻轻点头,声音也软了几分。
“阿舟,我有些撑不住了,想先回营帐歇息,你不必陪我,去晚宴上放松片刻也好。”
朔淮舟推过她的轮椅,转向营帐方向。
“篝火晚宴持续半月,日日皆有,不差这一回。”
他语气平稳,却不容拒绝,“我送你回去。”
二人相携离去。
多日未曾与褚婳共处一室,朔淮舟从踏入营帐就不自觉有些紧绷。
是该像从前那样与她同榻而眠,分被而卧。
还是自觉歇在远处的躺榻上?
他正暗自踌躇,褚婳却已安排妥帖。
“殿下一连多日皆需早起狩猎,为保气血充沛,秋猎这几日便与妾身同榻吧,只要委屈殿下了。”
听到这个回答,朔淮舟甚至顾不得纠正她那刻意疏离的称呼,心底瞬时漫起一股压不住的愉悦。
他低声应道,语气温沉:“多谢婳儿体谅。”
忽然想起她习惯睡前沐浴,他主动起身。
“婳儿先行沐浴更衣,之后直接休息即可,我去巡看一下营帐周遭的布防,稍后便回。”
说罢转身离去,步履间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轻快。
等他巡防沐浴回来后,褚婳已经睡了过去。
瞧见近在咫尺的美好睡颜,朔淮舟心口涌起一阵暖意,涨得发酸。
直到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认,比起刻意回避不见,他宁愿褚婳就在身边。
不管是笑着的,冷着的。
哪怕不言不语,也好过这一月的形同陌路。
他轻手轻脚躺上床,借着未熄的烛光,静静注视着褚婳的睡容。
她因疲惫微微蹙着眉。
朔淮舟手悄悄凑近,指尖极轻的拂过眉心,将那点褶皱抚平。
指尖传来褚婳肌肤温软的触感,吹弹可破。
他忍不住又多停留了片刻,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手。
“好好安歇,做个美梦。”
他低声呢喃,随后吹熄烛火。
在沉入黑暗的瞬间,他裹紧被子,朝褚婳的方向又靠近了些许。
直到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梅花香气,他才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
这一夜,是朔淮舟近一月来睡得最沉实的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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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婳醒来时,身侧早已没了朔淮舟的身影。
玉婉与玉璃上前,伺候她洗漱更衣。
“主子,殿下卯时就随圣驾动身去狩猎了,约莫午时方归。早膳已备好,您先用些吧。”
玉婉一边为她梳发,一边轻声禀报。
褚婳应了一声,任由她们侍奉梳洗。
用过早膳,玉璃笑着将她轻轻推出营帐。
帐外森林空气清冽,沁人心脾,褚婳不由得舒展了下身子,眉眼间也染上几分轻快。
玉婉见她神色舒缓,便轻声提议。
“主子,营地右侧有片草场,护卫早已清理妥当,并无凶兽出没。晨起时见不少贵人都往那儿去游玩,听说设有投壶、秋千,还有些温驯的兔儿狸奴——我们要不要也去走走?”
“好,那就去看看吧。”
三人抵达草场时,此处已是一片热闹。
放眼望去,不少华服贵人分散在场间,有的追逐蹴鞠,有的策马击球,还有人牵线放鸢。
更有一处设了席案,三五文人正执笔沉吟,颇显风雅。
褚婳目光轻扫一番,示意玉婉推她去投壶处。
她虽然腿脚不便,但这些年对手上技艺倒是颇有研究。
不找点乐子玩,在这封建王朝里可是会憋坏的。
众人见定北王妃驾临,纷纷退让行礼,神色间皆是讨好与恭敬。
褚婳唇边含着一抹浅笑,从容受礼,并未多言。
权势的魅力就在于此。
即便在场诸人心中对她这残疾王妃大都存有轻蔑。
但只要她一日是“受宠”的定北王妃,他们就得小心以待,礼敬有加。
伺候投壶的下人见状,赶忙将一束箭矢恭敬递到褚婳手中。
褚婳拈起一支,随手试了试分量,腕子轻轻一甩。
那箭矢便划出一道轻巧的弧线,不偏不倚落入壶中,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
她唇角微扬,很享受这般众星捧月的时刻。
连投数次,每一次都稳稳投中。
更难得的是,其中几箭还是依杆斜挂、贯入壶耳,这种投壶中难得一见的高超技巧。
比赛渐渐进入高潮,褚婳所在的客队连胜三局。
到了最后,一时再无人上前与她较量。
没了对手,趣味也淡了。
褚婳无聊的将手中最后一箭掷出,正打算转身离开。
却见一支箭矢从她身侧掠过,去势极稳,“铛”地一声,笔直落进了远处的壶中。
她抬眼,只见陈行简一袭白衣立于不远处,温文尔雅的躬身一礼。
“下官见过定北王妃。”
他语声清和,眼中却含着淡淡的笑意,“不知可否有幸,与王妃玩上三轮?”
褚婳眉梢轻挑,回以一笑。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