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月觉得,自己大概是修仙界有史以来最憋屈的金丹修士——欠了一屁股还不清的债,债主还就住隔壁,天天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和温润如玉(实则腹黑如墨)的嗓音提醒她:你是个穷光蛋。
“苏姑娘。”
洛无涯的声音隔着薄薄的墙壁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正对着墙角蘑菇唉声叹气的苏浅月一个激灵,没好气地回:“干嘛?!又要算利息了?”
墙那边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像羽毛搔过心尖。
“今日天气晴好,适合……活动筋骨。”洛无涯的声音不紧不慢,“我院中那几盆‘清心草’似乎有些蔫了,想来是缺了灵气滋养。有劳苏姑娘,用自身灵力,为它们温养一番。”
苏浅月:“???”
用她的金丹灵力去温养几盆破草?!这跟用龙涎香去浇菜有什么区别?!暴殄天物!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报复!报复她昨天吞了一整瓶丹药!
她气得想冲过去跟他理论,但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储物袋,又想想那翻了十倍的赔偿……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磨磨蹭蹭地挪到洛无涯那方寸之地却收拾得宛如仙境的小院里。那几盆所谓的“清心草”绿油油、水灵灵,比她这个人都有精神,哪里蔫了?!
洛无涯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煮茶,动作行云流水,姿态优雅得像一幅画。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过于出色的眉眼,却更添了几分谪仙气质。
他抬眸,视线落在她气鼓鼓的脸上,唇角微弯:“开始吧,苏姑娘。记得,灵力要温和、均匀,如同春日细雨,不可急躁。”
苏浅月憋着一肚子火,蹲在花盆前,伸出手指,不情不愿地调动体内灵力。淡金色的光芒(依旧夹杂着几不可查的黑气)从她指尖溢出,笼罩住那几株清心草。
她心里把洛无涯骂了八百遍,灵力输出也带上了几分怨气,忽强忽弱。
“左数第二株,灵力多了三分,叶尖已卷。”洛无涯清淡的声音传来,他甚至没抬头,依旧专注地看着茶壶中沉浮的茶叶。
苏浅月一惊,低头看去,果然那株草的叶尖微微发卷!她赶紧调整。
“右边那盆,根部灵力未至,根须即将枯萎。”
苏浅月手忙脚乱地转移重心。
“正前方这株,灵力运转轨迹偏差半寸,效率折损三成。”
苏浅月额头冒汗,感觉自己不是在温养灵草,而是在走钢丝。
她全神贯注,试图精准控制每一丝灵力,却没注意到,在她不断微调、竭力维持“春日细雨”状态的过程中,她对自身灵力的掌控力,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锤炼、提升。那原本因为快速晋级而有些虚浮的根基,在这看似无聊的“惩罚”中,悄然变得扎实。
【啧,小子倒是会教徒弟。】 魔尊难得给出了正面评价,虽然语气依旧倨傲,【用这种笨办法打磨灵力掌控,虽然蠢,但有效。比让你去打打杀杀强点。】
苏浅月此刻却无暇他顾,她累得够呛,感觉比跟人打一架还费神。好不容易熬到洛无涯一句“尚可”,她几乎要虚脱地坐在地上。
洛无涯递过来一杯刚沏好的茶。白玉般的茶杯,衬得他手指修长如玉竹。
“辛苦了。”他语气平淡。
苏浅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杯,警惕地嗅了嗅。茶香清冽,没有异味。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滑入喉咙,一股精纯平和的灵气随之化开,迅速滋养着她消耗过度的经脉和神魂,舒服得她几乎要呻吟出来。
这茶……绝对不是凡品!比她喝过的所有灵液都管用!
她眼睛一亮,也顾不上矜持,仰头“咕咚咕咚”把整杯茶灌了下去,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眼巴巴地看着洛无涯手边的茶壶。
洛无涯看着她这副毫不做作、甚至带着点野性的牛饮姿态,和她那双因为灵力滋润而显得格外清亮的眸子,眸光微动。他拿起茶壶,又给她斟了一杯。
“这‘云雾灵针’,产量稀少,一杯……”他顿了顿,看着苏浅月瞬间僵住的表情,慢悠悠地补充,“可抵十块下品灵石。”
苏浅月端着那杯突然变得烫手的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表情精彩纷呈。
就在这时,一道传讯符的光芒飞入院中,落在洛无涯面前。他指尖一点,讯息内容浮现,是青云宗弟子传来的,关于幽冥教近期异动的汇报。
洛无涯快速浏览完毕,指尖灵力一碾,将那传讯符化为齑粉。他抬眸,看向还捧着茶杯纠结的苏浅月,神色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苏姑娘,”他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昨日吞服丹药时,似乎对药力冲击经脉的路线……颇为熟稔?”
苏浅月心里“咯噔”一下,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来了!他果然起疑了!
她眼神飘忽,强作镇定:“啊?有吗?我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对,运气好!”
洛无涯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他没有追问,只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
他靠得很近,近得苏浅月能数清他低垂的眼睫,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
他伸出手,没有碰她,而是从她发间,再次拈下一小片……几乎看不见的、属于噬魂幡的黑色灰烬。
“苏姑娘,”他将那点灰烬在她眼前晃了晃,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磁性,“你身上,总是能发现一些……有趣的‘小东西’。”
苏浅月看着那点灰烬,心脏狂跳,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洛无涯直起身,将那点灰烬随手碾碎,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耳尖,最终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瓣上。
“明天的‘工’,是擦拭我的佩剑。”他留下这句话,转身回了屋子,留给苏浅月一个清隽却让她头皮发麻的背影。
苏浅月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又看了看手里那杯价值“十块下品灵石”的茶,悲愤地一饮而尽。
擦剑?!
谁知道他明天会不会又说他的剑被她的呼吸玷污了,要加收清洁费?!
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