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SId地下指挥中心,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反复播放着赵航获得“逍遥游”身法传承以及那飘逸地躲过滚木陷阱的片段。旁边分屏显示着网络上对此事的爆炸性反响,以及“老沈故事汇”关注度的疯狂飙升曲线。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砰!”
一声闷响,打破了指挥中心的寂静。负责外围封锁与安全行动的张守诚大校,一拳砸在坚固的合金控制台上,坚硬的台面甚至微微震颤了一下。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指着屏幕上定格的、赵航那违反物理常识的飘逸身影,声音如同压抑着怒火的雷霆,在空旷的大厅内回荡:
“看到了吗?!各位!都看清楚了吗?!”
他猛地转身,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指挥中心内所有高级官员和分析员,最后定格在端坐主位、面色沉静的周明远身上。
“不受控制的超凡力量!已经外流!流到了一个身份不明、背景不清的普通民众手里!”张守诚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强硬,“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们之前设定的‘观察封锁’策略,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漏洞!这个赵航,只是一个开始!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谁能保证下一次流出的,不是更具破坏力的能力?或者,落到心术不正之人手中?”
他大步走到中央全息沙盘前,沙盘上正是被精细建模的“五绝遗迹群”。他伸出手指,狠狠点向象征着遗迹核心区域的、能量反应最强烈的几个光点。
“我早就说过!对于这种超出认知、潜在威胁巨大的非标准现象,决不能抱有丝毫侥幸心理!必须在其造成更大范围、更不可控的影响之前,采取最坚决、最彻底的管控措施!”
他的目光重新看向周明远,语气斩钉截铁:“所长!我再次正式提议:立刻调动‘破城锤’重型能量攻坚阵列,配合特种破障部队,选择能量场相对薄弱的‘西毒遗迹’区域作为突破口,进行强行突入!我们的目标是收容核心异常源,控制所有已显现的‘传承’实体或信息流!必须将一切不可控因素,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绝不能再出现第二个‘赵航’!”
张守诚的话语如同出鞘的利剑,充满了军人的铁血与决断,也代表了NSId内部一大批“控制派”成员的心声。在他们看来,未知即意味着危险,任何不受控的力量都是对现有秩序和社会稳定的潜在威胁,必须不惜代价予以掌控或消除。
指挥中心内一片寂静,不少穿着军服或安全制服的人员微微颔首,显然赞同张守诚的观点。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气。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理性的女声,平静地响起,如同冰泉滴入滚油。
“张守诚大校,您的担忧可以理解,但您的提议,可能基于对目标认知的严重不足,并且蕴含着极高的、不可预测的风险。”
众人目光望去,说话的是站在周明远侧后方不远处的苏晚。她依旧穿着那身合体的调查员制服,神情冷静,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墨香的分析报告。
张守诚眉头一拧,看向苏晚的目光带着明显的不悦:“苏博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们坐视这种超凡力量继续扩散,扰乱社会秩序吗?”
苏晚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将手中的报告数据同步到了主屏幕上。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复杂的能量流图谱、行为模式分析模型以及一系列高深的数据对比。
“根据我们对王老五直播录像、赵航获得传承过程,以及遗迹能量场持续监测数据的综合分析,”苏晚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可以得出几个关键结论:”
“第一,遗迹并非死物,其内部运行着一种高度复杂、且具备某种……我们暂时称之为‘智能’或‘规则意识’的系统。这套系统能够精准识别闯入者的心性、意图,并据此施加影响,给予奖励或惩罚。其道德筛选机制之精准,远超我们现有的任何心理评估技术。”
“第二,遗迹的能量场与物质结构高度一体化,其稳定性超乎想象。我们模拟计算过,使用‘破城锤’级别的武力进行强行攻击,有73.5%的概率会引发能量场的剧烈反噬。这种反噬可能导致多种不可预测的后果:包括但不限于遗迹局部或全部自毁,能量爆炸波及范围超过预估,或者更糟糕——触发其防御机制的极端模式,导致现有的、相对‘温和’的试炼规则,转变为无差别的攻击性或精神污染性规则。”
她调出了一张模拟图,显示强行攻击后,遗迹能量场如何从有序的淡蓝色波纹,瞬间演变为狂暴的、席卷一切的赤红色风暴。
“第三,”苏晚的目光扫过张守诚,最终落在周明远身上,调出了最后一张,也是她认为最关键的一张图表,“我们回溯分析了沈清言,也就是那位‘说书人’,其公开讲述‘华山论剑’、‘五绝’故事的时间点,与遗迹能量首次出现异常波动、以及后续稳定具现的时间点,发现了高度吻合的关联性。”
图表上,一条代表沈清言说书活动强度的曲线,与另一条代表遗迹能量波动的曲线,在几个关键时间节点上,呈现出几乎同步的起伏!
“虽然目前尚无直接证据证明二者存在因果关系,但这种高度的时序关联性,强烈暗示沈清言与遗迹的出现,存在着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深层联系。在未搞清楚这种联系的本质之前,任何针对遗迹的过激行动,都可能导致我们失去理解这一系列现象的关键钥匙,甚至……激怒某个我们无法预估的‘存在’。”
苏晚的陈述条理清晰,数据支撑有力,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张守诚等“控制派”燃起的激进火焰上。
“所以,你的建议是?”周明远终于开口了,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我的建议是,立即调整应对策略。”苏晚毫不犹豫地回答,“从‘强行控制与收容’,转变为‘有限度的观察、分析与尝试性合作’。至少,在我们彻底弄清楚沈清言在此事件中扮演的确切角色,以及遗迹运行规则的全部细节之前,应避免任何可能导致局势彻底失控的挑衅行为。”
“合作?跟一个来历不明的遗迹合作?跟一个说书人合作?”张守诚嗤笑一声,语气中充满讽刺,“苏博士,你是不是研究非标准现象研究得太多,自己也变得不标准了?”
苏晚面色不变,只是平静地回应:“科学的精神在于实事求是,面对未知,承认自身的无知并保持敬畏,远比盲目自信更有利于找到真相。大校,我的职责是提供基于数据和逻辑的分析,而非迎合某种固有的立场。”
眼看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指挥中心内的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张守诚、苏晚以及最终决策者周明远之间来回移动。
周明远缓缓站起身,他走到主屏幕前,目光深邃地凝视着那被云雾笼罩的五峰奇观,尤其是那座象征着豪迈与侠义的“北丐遗迹”。屏幕上,还在循环播放着赵航因心性纯良而获得传承的画面。
他久久没有说话,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控制台边缘。脑海中闪过王老五被贪念所困的狼狈,闪过赵航挺身而出的笨拙却坚定的身影,闪过那玄奥的“逍遥游”身法,也闪过苏晚报告中那些冰冷的、预示着巨大风险的数据,以及那张沈清言与遗迹波动高度关联的曲线图。
张守诚的担忧不无道理,失控的力量确实是隐患。但苏晚的分析同样掷地有声,盲目的强硬可能招致毁灭。这不仅仅是力量层面的博弈,更涉及到对一种截然不同的文明形态和价值观的理解。
最终,周明远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沉稳而有力,一锤定音:
“遗迹的出现,颠覆了我们太多的认知。在缺乏足够了解的情况下,贸然行动的风险,确实可能超出我们的承受能力。”
他先看向张守诚:“守诚,你的部队继续保持最高警戒,封锁线不能有任何松懈,防止更多未经授权的人员进入,也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但是,强行攻击的计划,暂缓。”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苏博士的分析很有价值。就按你的方案执行,提升对目标人物沈清言的监控与评估等级至‘重点观察’,调动一切可用资源,深挖他与遗迹之间可能存在的所有联系。但是,记住,是观察,在没有我的明确命令前,不得进行任何形式的接触或干扰,避免打草惊蛇。”
最后,他看向所有人,说出了最关键的决定:“至于遗迹本身……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维持现状,以非侵入性观测为主。但是,我们可以允许经过严格筛选和训练的‘有限度观察员’,在确保安全和遵守规则的前提下,尝试进入遗迹外围,进行更近距离的数据采集和行为模式研究。”
这个决定,既没有采纳张守诚的强硬突入,也并非完全放任自流,而是在苏晚理性分析的基础上,选择了一条更加谨慎、也更富弹性的道路——封锁,但不隔绝;观察,并尝试有限度的接触与理解。
周明远的眼底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对那恢弘而神秘的古老历史的敬畏,悄然闪过。他隐隐感觉到,面对这样的存在,或许谦卑与学习,比征服与控制,是更为明智的选择。
NSId的内部博弈,暂时告一段落。但围绕着“五绝遗迹”和沈清言的更大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张守诚紧抿着嘴唇,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完全满意,但军人的天职让他选择了服从。苏晚则微微颔首,开始在心中规划下一步的观察计划。
指挥中心的紧张气氛稍稍缓解,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