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内,那场短暂而压抑的会议,在蔡孝乾(“张先生”)焦躁不安的催促下,草草收场。四人刚刚起身,正准备按照预定顺序,间隔离开这令人心悸的安全屋。死亡的阴影,已然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但求生的本能,仍让他们寄望于那最后一丝侥幸。
“老李,你先走,五分钟后,‘陈太太’……”蔡孝乾一边快速将几份关键文件塞进随身皮包,一边语速极快地安排着撤离顺序,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紧闭的房门和窗户,耳朵竖起着,捕捉着窗外任何一丝异响。
然而,窗外,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这种寂静,在此刻,却比任何声响都更加恐怖。
就在“老李”的手刚刚触碰到门把手,准备拧开的瞬间——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炸开!坚固的实木房门,连同门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从外部狠狠击中,瞬间碎裂、变形,向内轰然倒塌!木屑纷飞中,刺眼的强光手电光束如同利剑般,瞬间刺破了室内的昏暗,将蔡孝乾等四人惊骇欲绝的面孔照得一片惨白!
几乎在同一时间,客厅的窗户也传来爆裂声!厚重的窗帘被撕扯下来,多名黑衣特务如同鬼魅般,从窗口翻身而入,动作迅猛如豹,落地无声,手中的冲锋枪枪口,冰冷地锁定了屋内的每一个目标!
“不许动!”
“举起手来!”
“动就打死!”
厉声的呵斥,伴随着拉枪栓的“咔嚓”声,如同死神的咆哮,在小小的客厅内回荡。巨大的惊变,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彻底击碎了屋内四人残存的侥幸。
“老李”僵在门口,手还保持着开门的姿势,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陈太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中的菜篮子掉在地上,蔬菜散落一地,她下意识地后退,撞在桌子上。
“老刀”反应稍快,猛地伸手探向腰间,似乎想掏武器,但立刻被数道红点(激光瞄准点)锁定在胸口,动作瞬间僵住。
而核心人物蔡孝乾,在破门巨响传来的那一刻,多年地下工作形成的条件反射,让他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他的右手以快得惊人的速度,闪电般伸向长衫内袋,要去掏那支贴身藏匿的勃朗宁手枪!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困兽般的凶光和不甘!
然而,他快,保密局的特务更快!就在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枪柄的瞬间,至少三支冲锋枪的枪口,已经几乎顶到了他的脑门和胸口!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直刺骨髓!
“别动!再动一下,立刻击毙!”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名身材高大的特务头目,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地盯着他那只探入怀中的手。
蔡孝乾的动作,僵住了。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再稍有异动,下一秒就会被子弹打成筛子。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那只握着枪柄的手,缓缓地、极其不甘地松开了。他明白,一切抵抗,在此时都已毫无意义。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两名特务迅速上前,粗暴地将他双手反剪到背后,“咔嚓”一声铐上了冰冷的手铐。同时,另一人伸手探入他的内袋,取出了那支子弹上膛、保险已开的勃朗宁手枪。
“搜!”特务头目冷喝一声。
其他特务一拥而上,将“老刀”、“陈太太”和“老李”也迅速制服、铐起。整个抓捕过程,干净利落,从破门到完全控制,耗时不到三十秒。
蔡孝乾面如死灰,被两名特务死死架住,他环顾四周,看着同样面无人色、被制服的战友,看着散落一地的文件,眼中充满了绝望、愤怒和难以置信。他苦心经营多年、自以为隐秘无比的组织核心,竟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带走!”特务头目一挥手。
蔡孝乾等人被推搡着,押出了这间已成为他们囚笼的安全屋,塞进了早已等候在外的黑色囚车。警笛声凄厉地划破了夜空的寂静,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黑暗中。
这场精心策划的“雷霆”行动,以保密局的完胜告终。中共台湾省工作委员会的最高领导层,几乎被一网打尽。
几乎在城西破门声响起的同时,远在台北市区另一端的寓所内,我和老师吴石,仿佛心有灵犀般,同时浑身一震!我们听不到远处的警笛,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般的冰冷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
老师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脸色在灯光下惨白如纸。他望向城西的方向,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知道,那一声等待已久的惊雷,终于炸响了。
“老师……”我声音沙哑,几乎无法成言。
老师缓缓闭上双眼,两行热泪,无声地从他眼角滑落。他沉重地、缓缓地坐回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完了……”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恸和绝望,“蔡孝乾……他们……完了。”
下一步,将是席卷一切的毁灭性连锁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