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书局”后门狭窄昏暗的楼梯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聂曦看着眼前这位自称朱谌之(朱枫)、气质沉静却目光锐利的女子,心中波涛汹涌。他万万没想到,老师吴石留下的终极后手,“追风”,竟然是这样一位看似柔弱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干练的女性。
“朱……同志,”聂曦迅速压下心中的惊讶,与她握手,触感坚定而有力,“我是聂曦,代号‘启明’。吴参谋长他……”
“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朱谌之打断他,语气冷静而快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南京的变故,组织上通过其他渠道已有掌握。吴石同志处境极其危险,但我们目前无能为力,强行营救只会造成更大牺牲。”
她的话语直接而残酷,却透着一股经过大风大浪的沉着。聂曦心中一痛,但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聂曦急切地问。
“你的任务已经改变,聂曦同志。”朱谌之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吴石同志在失去联系前,通过绝密渠道传递出最后一份情报,并指定由你,在他万一出事的情况下,配合我执行一项新的、至关重要的任务。”
新的任务?聂曦精神一振,屏息凝神。
朱谌之压低声音,语速快而清晰:“根据吴石同志冒死送出的情报,以及我们其他渠道的印证,蒋介石集团正在加紧策划将大陆的重要战略物资、黄金储备以及大量核心机密档案,大规模运往台湾,企图以此作为负隅顽抗的资本。其中,一批数量巨大、关乎国家未来建设命脉的工业设备图纸、矿产地质资料和尖端技术档案,是重中之重。”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我们的任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摸清这批核心机密档案的具体目录、存放地点、运输计划及护卫情况,并设法在其转运途中,或抵达台湾初期,寻找机会,或破坏其运输,或窃取复制关键部分,尽最大可能阻止这批国宝落入敌手,或将情报送回大陆!”
聂曦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任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艰巨和危险!目标直指敌人撤退计划的核心,而且要深入虎穴——台湾!
“这……这太难了!”聂曦下意识道,“我们连台湾的情况都一无所知,如何下手?”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跳板。”朱谌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吴石同志在情报中指出,负责这批档案初步整理和鉴定的专家小组中,有一位关键人物,名叫沈志康,是国内顶尖的冶金和机械工程专家。此人颇有爱国之心,对国民党腐败统治深感不满,但性格谨慎,家属也被严密监控。吴石同志曾与他有过接触,认为有争取的可能。”
沈志康?聂曦快速回忆,似乎听吴石提起过这个名字,是一位很有风骨的技术官僚。
“我们的第一步,”朱谌之继续部署,“就是设法接触沈志康,争取他的配合。即使不能完全策反,也要设法从他那里获取档案的详细目录和运输计划。这是整个行动的基础。”
“如何接触?他现在肯定也被严密监视。”聂曦感到困难重重。
“这就需要精心策划了。”朱谌之道,“沈志康有个习惯,每周三下午会去中山陵附近的‘静心斋’茶馆独自品茶看书,这是他唯一相对固定的、保镖监控稍松的时刻。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她看着聂曦:“你需要以合适的身份接近他,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传递信息,试探态度。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失手,不仅任务失败,沈教授也会有杀身之祸。”
聂曦感到肩头沉甸甸的压力。这个任务,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极高的智慧和应变能力。
“那我以什么身份接近他?”聂曦问。
朱谌之从随身的小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聂曦:“这里面是新的身份证件和背景资料。你现在的身份是上海《申报》的特约撰稿人,化名‘林远’,专攻工业经济报道。这个身份经得起一般核查,也为你去‘静心斋’这样的地方提供了合理借口。至于如何与沈教授搭讪,如何切入话题,就看你的临场发挥了。”
聂曦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张崭新的身份证和记者证,照片是他略微化妆后的样子,名字是林远。组织的工作效率让他暗自心惊。
“记住,”朱谌之郑重叮嘱,“此次接触,只做试探,绝不轻易暴露真实意图。首要任务是判断沈志康的态度和处境,获取初步信任。具体行动计划,视接触结果再定。我会在幕后协调和支援你。”
“明白!”聂曦将证件小心收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老师的托付,组织的信任,以及这项任务本身的重大意义,让他忘却了之前的恐惧和疲惫。
“你先回安全屋,熟悉新身份,准备说辞。明天就是周三,下午两点,‘静心斋’茶馆,我会在远处策应。”朱谌之交代完,看了看手表,“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分开走。保持警惕。”
两人迅速分开,聂曦从小巷另一头离开,心中充满了紧张与期待。新的使命,如同一条更险峻的道路,在他面前展开。而第一步,就在明天下午,那家叫做“静心斋”的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