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银铃被晚风拂得轻响，细碎地落进宋清韵手中的烛火里。
她执灯站在廊下，目光落在不远处正缠着景念昔嬉闹的景念禾身上，柔声唤：“念禾，别揪着念昔姐姐的发带缠来缠去了，夜已深，该洗洗睡了。”
景念禾乌黑的发顶沾着几片飘落的桂花瓣，小手还紧紧攥着景念昔的杏色衣带。
闻言仰头望她，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像盛了两捧碎星，甜糯的嗓音裹着稚气：“不要一个人洗，要和念昔姐姐一起。”
苏砚卿倚在朱红门框上看着自家女儿景念昔被拽得东倒西歪，笑得眉眼弯弯。
俯身点了点景念禾的小鼻尖：“我们念禾真是越来越粘人了。既然这般想跟念昔作伴，不如我们四个一同洗，正好浴池宽敞，如何？”
景念昔牵着景念禾的手紧了紧，她性子本就文静，却总纵容着宋清韵这宝贝女儿的调皮，软声附和：“好呀，娘亲、宋姨母，我们一起洗。”
景念禾便拽着景念昔往浴房跑，小靴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撞碎了夜的静谧。
宋清韵与苏砚卿相视而笑，各提了一盏琉璃灯，慢悠悠跟在身后，灯影摇曳，将四人的身影拉得绵长。
浴房早已备好热水，雕花的木门推开时，一股温热的水汽夹杂着清雅的桂花熏香扑面而来，漫上窗棂，在月色下凝成薄薄的水雾。
浴池是用上好的汉白玉砌成的，形似莲花，池底铺着光滑的鹅卵石，水面浮着几片新鲜的桂花花瓣，热气袅袅升腾，将整个浴房烘得暖意融融。
景念禾一脚踏进水里，温热的水流漫过小腿，她舒服地喟了一声，又急着拉景念昔：“姐姐快下来，水暖暖的，一点都不凉！”
景念昔扶着池边的雕花栏杆，小心翼翼地踏入池中，刚在妹妹身边坐稳，就见景念禾双手掬起一捧水，眼尾弯成月牙，脆生生喊：“念昔姐姐看这里！”
话音未落，冰凉的水花便骤然泼在景念昔脸上。
景念昔愣了愣，水珠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沾湿了鬓边的碎发。
她随即反应过来，笑着抹掉脸上的水，也掬起一捧水，轻轻泼向景念禾：“念禾妹妹也尝尝！”
银铃般的嬉笑声在浴房里回荡，姐妹俩你来我往，水花溅得越来越高，有的落在池边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水。
玩得兴起时，两人忽然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狡黠，随即不约而同地调转方向——景念禾朝着宋清韵，景念昔朝着苏砚卿，双手齐挥，两捧温热的水花同时泼向各自的娘亲。
苏砚卿正伸手拂去落在肩头的桂花，冷不防被女儿泼了满脸，鬓边的珍珠耳坠晃了晃，她故意板起脸，伸手点了点景念昔的额头：“念昔，你这孩子，平日里多文静乖巧，一跟念禾凑在一起，就变得这般皮了。”
宋清韵也被自家女儿泼了个正着，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衣襟上，她却没恼，只是笑着摇头，刚要开口，就见景念禾扑到她身边，软乎乎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娘亲别生气呀，泼水真的很好玩，我们一起玩嘛，人多更热闹。”
苏砚卿本就没真的生气，被两个孩子的模样一萌，顿时没了脾气，笑着刮了刮景念昔的小脸蛋：“你呀，就跟着念禾胡闹。”
说着便褪去里衣，踏入池中，抬手就泼了景念昔一脸：“既然如此，那娘亲可就不客气了！”
景念昔被浇得浑身湿透，发丝贴在脸颊上，却半点不恼，反而笑得眉眼弯弯，捧着水就往苏砚卿身上泼回去：“娘亲也不许欺负我！”
景念禾见状，兴奋地拍着小手，嚷嚷道：“念昔姐姐跟我学！这样泼得更远！”
说着将胳膊深深探进水里，掌心朝上，猛地朝着宋清韵的方向狠狠一甩，水花像断线的珍珠般溅了她满身都是。
景念昔依样画葫芦，小胳膊甩得飞快，朝着苏砚卿发起“进攻”。
“嘿，你们俩个小兔崽子，竟然合起伙来欺负我！”苏砚卿笑着躲闪，水珠子顺着她的发梢滴落。
她转头冲宋清韵喊：“清韵快来帮我，咱们俩联手，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小调皮！”
宋清韵早已忍俊不禁，她站在岸边，看着池中嬉闹的母女俩。
闻言便褪去外衫，踏入池中，温热的水流漫过脚踝，带着舒适的暖意。
她抬手舀起一捧水，轻轻泼在景念禾背上：“念禾，不许胡闹，娘亲来帮砚卿啦。”
一时间，浴房里水花四溅，笑声、嗔怪声、求饶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景念禾被宋清韵追得在水里扑腾，小脸蛋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嘴里还不服气地喊着：“娘亲偏心！只帮苏姨母不帮我！我要找念昔姐姐帮忙！”
景念昔立刻站到景念禾身边，姐妹俩背靠背，一人对着苏砚卿，一人对着宋清韵，一同泼水反击，小小的身影在水中晃动，像两只灵活的小鸭子。
宋清韵与苏砚卿相视一笑，也联手反击，水花泼得更高，雾气氤氲中，四张笑脸都格外明媚。
闹了许久，宋清韵抬手拭去额角的水珠，感受着水温渐渐微凉，便柔声劝：“好了好了，别玩了，水都要凉了，仔细着凉生病，到时候可就不能这般热闹地玩耍了。”
“不要不要，我还要玩！”景念禾抱着宋清韵的胳膊撒娇，小脑袋在她肩头蹭来蹭去，发丝上的水珠沾湿了宋清韵的衣衫，“娘亲再陪我玩一会儿嘛，就一会儿。”
苏砚卿抹了把脸上的水，笑着帮腔：“凉了便让人再换一盆热水便是，多大点事儿，难得孩子们玩得这般开心。”
她转头看向两个孩子，眨了眨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念禾、念昔？”
“是！娘亲要陪我们玩！”景念禾立刻响应，小眼神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景念昔也学着妹妹的模样，拉着苏砚卿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声音软糯：“娘亲，再玩一会儿嘛，就一小会儿，玩完我们就乖乖洗澡。”
宋清韵无奈地叹了声“哎”，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就见苏砚卿、景念禾和景念昔三人交换了个眼神，眼中都带着狡黠的笑意。
随即，三捧温热的水花同时朝着她泼来，将她淋得浑身湿透，发丝、衣衫都沾了水，狼狈却又温馨。
“你们——”宋清韵抬手挡住脸，另一只手轻轻拨着脸上的水珠，佯装嗔怒，“竟敢合起伙来对付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景念禾笑得直不起腰，在水里缩成一团，拍手喊：“娘亲输啦！娘亲输啦！娘亲被我们泼成落汤鸡啦！”
“谁说我输了？”宋清韵伸手挠她的痒痒肉，指尖带着微凉的水汽，“让你尝尝娘亲的厉害，看你还敢不敢笑我！”
景念禾最怕痒，被挠得连连求饶，在水里扭动着小身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娘亲我错了！我错了！别挠了别挠了，我不闹了！我乖乖洗澡！”
宋清韵这才停手，指尖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眼底满是宠溺：“这下该听话了吧？再闹下去，热水可就真的不够用了，到时候只能用凉水洗了。”
景念禾垮着小脸，拖长了语调，带着浓浓的不情愿：“啊——好吧，那洗完澡，我还要跟念昔姐姐一起玩。”
景念昔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揉了揉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念禾妹妹先洗吧，姐姐有点困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那洗完澡，我们要一起睡！”景念禾立刻竖起小手指，认真地看着景念昔，生怕她不同意。
景念昔笑着点头，眼底满是温柔：“好，一起睡。”
宋清韵与苏砚卿各自拿起备好的浴球，蘸了清甜的香胰子，温柔地给自家女儿擦拭身子。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泡沫，将嬉闹后的疲惫也一并带走，桂花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格外舒心。
景念禾靠在宋清韵怀里，任由她轻柔地搓洗着胳膊和小腿，眼皮渐渐沉重，却还强撑着嘟囔：“娘亲，我还想跟念昔姐姐玩……”
“乖，明天再玩，”宋清韵“现在好好洗澡，洗完睡个好觉，明天才有精神继续跟姐姐胡闹呀。”
苏砚卿也柔声哄着景念昔：“念昔乖，洗完澡娘亲给你梳个好看的发髻，然后跟念禾一起安歇。”
洗漱完毕，四人披着柔软的云锦披风回到新的寝殿。
寝殿比之前的更为宽敞，陈设雅致，墙上挂着水墨山水画，桌上摆着一盏琉璃灯，淡淡的光晕洒在铺着锦缎的床榻上，格外温馨。
景念禾被宋清韵轻轻放在床榻上，她一眼瞥见熟悉的雕花床柱不见了，顿时清醒了些，仰头看着宋清韵，眼中满是疑惑：“娘亲，我们为什么换寝殿啦？以前的房间有好看的雕花，我还想在上面刻小老虎呢。”
宋清韵坐在床边，指尖温柔地梳理着她湿漉漉的发丝，柔声解释：“以前那间是母亲的寝殿，如今苏姨母和念昔姐姐来了，四个人住不下呀。这里更宽敞，床也更大，你和念昔姐姐可以在上面打滚玩耍，多好呀。”
“哦。”景念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脸上的疑惑渐渐散去。
她忽然凑上前，在宋清韵脸颊上亲了一口，软声道：“娘亲亲，娘亲最好了。”
说完，又转向站在一旁的苏砚卿，踮着脚尖，伸长了小脖子要亲：“苏姨母也亲，姨母也最好了。”
苏砚卿故意偏过头，佯装嗔怪：“不亲，刚才你还联合念昔一起欺负姨母呢，把姨母泼得浑身都湿了。”
景念禾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小奶音甜得发腻，还轻轻晃着她的胳膊：“姨母最好啦，最疼念禾了，娘亲睡觉前都会亲我，姨母也亲亲嘛，就一下下。”
苏砚卿心一软，再也装不下去，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笑着说：“就这一次，下次再欺负姨母，可就不亲你了。”
景念禾得到满足，又兴冲冲地跑到景念昔面前“吧唧”一口亲在她的脸颊上，笑得眉眼弯弯：“嘿嘿，念昔姐姐也亲到啦！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景念昔被她亲得脸颊微红：“我们本来就是。”
宋清韵看着闹作一团的两个孩子，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将琉璃灯的灯芯拧暗了些：“好了，现在可以安寝了吧？再闹下去，天都要亮了，明天可就起不来了。”
苏砚卿吹灭了桌上的烛火，寝殿里只剩下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温柔地笼罩着相拥而眠的两对母女。
景念禾紧紧挨着景念昔，小手还攥着宋清韵的衣角，苏砚卿躺在外侧，轻轻拍着两个孩子的背，低声哼起了轻柔的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