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星端着铜盆踏入内室,铜盆里的热水氤氲出白汽,将宋清韵披散的长发熏得微润。“小姐,水温刚好。”
晚星拧干锦帕,轻柔地为她擦拭脸颊,指尖触到肌肤时,能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洗漱完毕,宋清韵坐在描金妆台前,晚星打开沉甸甸的妆奁,里面整齐码放着胭脂水粉,最显眼的是一盒正红色胭脂和一支金箔眉黛。“小姐,今日必须画浓妆了。”
晚星拿起眉黛,语气笃定,“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要配得上公主的婚袍,更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您是公主明媒正娶的正妻。”
宋清韵抬眸看向镜中自己,眼底映着妆奁里的珠光,轻声道:“画吧。”
往日在宋府,她总爱画清淡妆容,眉眼藏锋,只为避开后宅纷争、朝堂眼线。
可今日之后,她是景兮的妻,何须再藏起锋芒?她要以最明艳的模样,迎她的阿兮。
晚星手腕轻转,金箔眉黛顺着她的眉形细细勾勒,又取过正红色胭脂,轻点在她两颊,瞬间衬得肌肤胜雪。
唇脂是特制的石榴红,晚星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刚一上色,宋清韵的眉眼便鲜活起来,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又有藏不住的娇俏。
“小姐,您这样瞧着,比春日里的海棠还要艳。”晚星忍不住赞叹。
宋清韵望着镜中的自己,嘴角轻轻扬起——阿兮此刻在做什么?
定是昨夜试婚袍熬到太晚,此刻正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吧。
那人向来贪睡,怕是要被春桃催着才能起身,想到景兮慌慌张张穿衣的模样,她眼底便漫起温柔的笑意。
“清韵。”房门被轻轻推开,宋夫人端着一个描金锦盒走进来,鬓边已悄悄簪了朵大红绒花,眼角虽有不舍,却难掩喜色。
她将锦盒放在妆台上,缓缓打开,里面铺着明黄色锦缎,放着一对羊脂玉镯、一枚龙凤金簪,还有一块雕着“同心”二字的玉佩。
“这对玉镯,是你外祖母传给我的陪嫁,”宋夫人拿起玉镯,轻轻套在宋清韵的手腕上,冰凉的玉质贴着肌肤,带着岁月的温润,“戴上它,往后与三公主同心同德,岁岁平安。”
她又拿起那枚龙凤金簪,簪在宋清韵的发髻上,金簪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这簪子是陛下赏赐的,今日插在头上,既显体面,也让旁人知道,你是皇家认可的正妻。”
最后,宋夫人拿起那块玉佩,塞进宋清韵手中,指尖轻轻按住她的手背:“这玉佩你好生收着,是咱们宋家的信物。三公主性子跳脱,却是个重情重义的,你嫁过去,既要与她琴瑟和鸣,也不必委屈自己。若有谁敢轻视你,只管拿出这玉佩回府,娘永远是你的后盾。”
宋清韵握紧手中的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眼眶微微发热,声音轻却坚定:“娘,女儿知道了。”
宋夫人又细细叮嘱了许久,从府中内务到与景兮相处的细节,事无巨细。
晚星在一旁安静地为宋清韵整理发饰,将最后一缕碎发别好时,外面忽然传来隐约的鼓乐声。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晚星侧耳听了听,语气愈发急切。
与此同时,公主府内一片兵荒马乱。
春桃踩着碎步冲进寝殿,连声喊道:“公主、公主,时辰到了!迎亲队伍都要整装待发了!”
景兮猛地从榻上弹坐起来,头发乱糟糟地竖在头顶,眼神还带着几分迷糊,嘴里嘟囔着:“清韵姐姐……再让我抱会儿……”
话音未落,便被春桃的呼喊拉回现实,瞬间清醒过来,“快快快!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要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慌忙起身,脚下一滑,差点摔在榻边。
“回公主,辰时二刻了!再耽搁,迎亲的吉时可就错过了!”春桃一边回话,一边手脚麻利地拿起一旁的婚袍往景兮身上套,“您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折腾到后半夜,若不是奴婢盯着,今日定要误事!”
景兮胡乱地蹬上红靴,任由春桃为她系玉带、戴玉冠。
她对着铜镜匆匆一瞥,见婚袍上的凤凰纹样平整,玉冠也戴得周正,便一把抓过放在桌边的红绸花,往胸前一别,急声道:“好了好了!快走快走!别让清韵姐姐等急了!”
宋府外,鼓乐声越来越响,马蹄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震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
晚星听到外面传来的吆喝声,连忙往里跑,对着宋夫人和宋清韵高声喊道:“来了来了!公主的迎亲队伍已经到府门口了!”
宋夫人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旁绣着鸳鸯的大红盖头,轻轻盖在宋清韵的头上。
盖头落下的瞬间,宋清韵的心跳骤然加快,指尖紧紧攥着手中的玉佩,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迎亲队伍抵达宋府门前时,景兮已翻身下马,一身暗红婚袍衬得她身姿挺拔,玉冠下的眉眼满是笑意,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她大步流星地走进府中,远远便看到宋府的人站在厅前等候,身旁立刻围上来两个身影——景杼穿着一身墨色锦袍,腰间系着红绸,苏砚卿则穿了件粉色裙褥,手里拿着自己赠予的鞭子
“哟,看你乐的!”景杼走上前来,抬手拍了拍景兮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打趣,“脸都快笑成朵花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娶了心上人?”
苏砚卿也跟着附和:“就是!知道的你是来娶娘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中了头名状元,要去金銮殿领赏呢!”
景兮瞪了她们一眼,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你们俩行了啊,别在这打趣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急切地往里望,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清韵姐姐呢?快让我见见!”
正说着,宋府的丫鬟们簇拥着盖着盖头的宋清韵走了出来。
景兮立刻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牵住宋清韵的手。
宋清韵的手微凉,微微颤抖着,景兮握紧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清韵姐姐,我来接你了。”
盖头下的宋清韵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羞涩,指尖却悄悄回握了她一下。
景兮牵着宋清韵,一步步往外走。
府门外,一辆装饰得极为华丽的红绸花轿早已等候在那里,轿身绣满了龙凤呈祥的纹样,四角挂着鎏金铜铃,随风轻响。
景兮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宋清韵柔声说:“清韵姐姐,花轿已经备好了,我扶你上去。”
说着,她示意一旁的喜娘上前帮忙,自己则稳稳地托住宋清韵的手臂,动作轻柔却有力。
宋清韵顺从地踩着轿凳,在喜娘的搀扶下走进花轿,景兮一直目送着她坐稳,才轻轻放下轿帘,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生怕轿帘没拉严实。
“起轿!”景兮高声喊道,声音里满是喜悦与郑重。
轿夫们齐声应和,稳稳地抬起花轿。
景兮翻身上马,手中紧握缰绳,红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侧头看了眼身旁的花轿,对着轿内高声道:“清韵姐姐,咱们出发了!回咱们的公主府!”
轿内的宋清韵听到她的声音,轻轻点了点头,指尖依旧攥着那块“同心”玉佩,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景杼和苏砚卿骑着马跟在一旁,苏砚卿笑着喊道:“公主,可得护好你的花轿啊,别让颠着新娘子!”
景兮回头瞪了她一眼,却还是放缓了缰绳,让马匹跟着花轿的节奏慢慢前行,嘴里不忘叮嘱:“都慢点走!小心些!”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红绸引路,鼓乐齐鸣,沿街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踮脚张望,赞叹着这场盛大的婚礼。
景兮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花轿旁,身姿挺拔,眉眼间满是得意与幸福,时不时侧头对着花轿说上几句话,尽管轿内的回应很轻,她却笑得愈发灿烂。
一路锣鼓喧天,喜气洋洋,队伍缓缓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行进,将满街的祝福与喜悦,一并带回属于她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