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一座蜂房呈现在眼前。蜂房又一根根铁丝构建,铁丝又细又长,在晨光下呈现出一种黑玉般的色泽,纵横交错,犹如一张被蔓藤编制的巨网,能将大量的蜜蜂紧紧裹在其中。
谢滢琅望着蜂房,神色微微一震,“皇上,你——”
她原以为,进了宫,过去就该割舍下,包括自己的制蜜技艺,还有宛如好友的蜂群。可李扶渊看起来不像是要隔断她喜好的样子。
这蜂房,还有这满院种植的青梅树,柑橘树,以及那花圃和菜圃,都像是为她养蜂和种植准备的。这飞镜台中的小园林,跟她在杭州城外的蜂场,几乎一致。
她望向身旁的青年,他居然在这皇宫大院,为她复刻了千里之遥外的念想。
除了震惊和喜悦,还有种莫名的纠结,没想到这个掌控欲极强的皇帝,居然也懂得迎她所喜,甚至,打破常规。毕竟在后宫,为这些会伤人的蜜蜂搭建住所,会有危险的。
见她神色复杂,他笑了笑,“趁着里面还没有蜜蜂,我带你进去看看。”
谢滢琅早已按捺不住,跟在李扶渊身后,襦裙微曳,来到蜂房中,便惊喜地发现,蜂房里除了用稻草和藤条构建的峰箱外,还摆放了几个火炉,青年迎着她的笑颜,耐心解释着,
“冬日即将来临,我知蜜蜂畏冷,故而令人在此摆放了炉鼎,待寒冬腊月之时,我们只需在蜂房周边搭上帆布,等炭火烧起来后,蜂房内便能温暖如春,保你的宠儿无忧。”
在杭州的日子,除了宁月臣,就属制蜜和养蜂最为开怀,也是她今后最珍贵的回忆。本以为当了妃嫔后,制蜜便与她再无关系,没想到……
李扶渊双手负立,笑意盎然地看着女子的愉悦之态,她虽然没有高声亢奋,但她左顾右盼,以及不断抚摸蜂房内每一件摆设的动作,无不透着强忍的喜爱。
他的声音忽然响起,“我知道,让你嫁给我是逼出来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在这飞镜台,找到快乐。”
也希望,他的弥补还来得及。宁月臣和宁母都死了,他答应她的诺言没有兑现,还隐瞒下来,骗她嫁给自己。他只希望,在真相来临之前,她能爱上自己。这样到时候,是否她的恨意,就能减轻许多?
谢滢琅一怔,他大费周章,甚至还为她罔顾宫规,仅仅是希望能给她带来快乐?
虽然他强迫自己,但此刻,她心里的确有片刻的感激,“谢谢你,皇上。深宫漫漫,有了那群好朋友,臣妾便不再聊以度日了。”
语毕,谢滢琅这才发现,他穿了件便服,又扫视自己一遍,也是一袭白色襦裙,不是宫装。
“方才,我命瓜子给你换了这身衣服,方便带你出宫。”他忽然走过来,拽住她的手臂。
她问,“臣妾不用去给太后请安吗?”
“不必了,”李扶渊手指在她手腕间揉捏了下,深眸凝着她,“我已知会过太后,我们新婚燕尔,不想被这些繁文缛节所扰。太后也没有异议。”
谢滢琅本就不讨武太后喜欢,此刻听到能不去拜见,心中舒服不少,“好,臣妾听皇上的。”
见她认真点头,李扶渊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听朕的?那是不是让你为我生个孩子,你也愿意?”
“你……”谢滢琅白了他一眼,感觉就像掉进他的圈套。对于这种亲昵,她有点不适应。
她甚至还来不及跟瓜子说会话,就被李扶渊带出宫。他说了,这三天只有他们二人,谁都不能来打扰。
穿过繁华的朱雀街,两人身边都未带随从。然谢滢琅知道,惊鲵卫必定躲在暗处,随时待命。在人群中穿梭而过,二人来到了谢府前。
谢滢琅微微张唇,“皇上,你……”
话刚说出,就见李扶渊侧身,手指轻轻捏了她的嘴角,“既然出宫了,在外面便不要直呼皇上。”
谢滢琅看着不远处的人群,点点头,改口道:“李——”
本想唤他李公子,谁知他却提前知晓一般,“滢滢,我们昨日刚刚完婚。”
后面两字,声音微微上扬,似乎在提醒,“所以,你该称为夫什么?”他自称为夫,眸中笑意潋潋,手顺着她的脖颈,搭在她的肩胛上。
谢滢琅双肩缩起,甚至想拂开他的手,然青年目光深深,手给按住了不放。
看着她绯红的脸色,他忽而附下身来,滚动的喉结呈现在她跟前,“夫人若是不懂,为夫可以教教你——”
语毕,他凑得更近了,眼看他的双唇就要覆盖上来,她将脑袋往后移动,惊声道:“夫君,不要。”
声音还带着羞涩。虽然这声“夫君”是自己吓出来的,但还是如轻舟泛过湖面般,在他脸上漾开了涟漪。
乃至,他体内的烈火,轻而易举地被她点燃。
李扶渊咽了咽口水,就在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谢府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谢道安和李氏刚想出门,就见女儿被皇帝搂在怀中,他神色灼热浓烈,恨不得咬女儿一般。
谢道安本就对李扶渊有气没处撒,此刻见他如此随意,直接拉黑了脸色。这还是在大街上,他自己倒图个乐子,可坏了女儿名声,吃亏的终究是自己的孩子。
听到父亲的几声干咳,谢滢琅赶紧将李扶渊推开,正了色,“爹,我和——”顿了顿,“和夫君回来给爹爹敬茶。”
比起她的窘迫,李扶渊倒神色坦然,瞬间将谢滢琅的腰肢禁锢过来,迎上谢道安那愠怒的神色,“岳父岳母,小婿带滢滢来看你们了。这两日恐要逗留在谢府,叨扰两位。”
他既可以不计较谢道安不敬之罪,又能淡定自若地喧宾夺主,张弛有度,不失大气。
不待谢道安同意,他便拉着谢滢琅往府里走,对谢道安的抗拒之意视若无睹。
谢道安和李氏在后头跟了上来,瞪着李扶渊的背影。这个人,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就逼迫自己的女儿。但凡欺负自己女儿的人,即便贵为天子,他照样不给好脸色。
就在他坐下时,李扶渊却拉着谢滢琅后退数步,执起她的手眼底皆是微笑,“依唐俗,民间女子大婚后,女婿须携带女儿归家叩拜岳父。”
谢滢琅望着他,张了张嘴,这习俗不错,可他身在皇家,又是受万民敬仰的皇帝,难不成真要给父亲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