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内帑拨银三百万两,御酒千坛犒军。金銮殿上回荡着 ** 急促的喘息,八百里加急传旨牛继宗,朕要在永定门外亲迎凯旋之师。
当捷报飞传九门,神京百姓的欢呼声掀翻了冬日的积雪。骠姚校尉贾玚的名字在茶楼酒肆被反复咀嚼——十六岁的少年将军横穿漠北,剑指王庭,竟比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还要年少一岁。贾家双国公的门楣上,又添了道刺目的血光。
宁荣街的灯笼连夜换了新的。
老祖宗。贾政在荣庆堂躬身时,袖中的手还在发颤,玚哥儿这回...怕是真要载入史册了。
贾母拨着佛珠的手顿了顿。东府那个曾让她颜面扫地的小孽障,如今倒成了两府最锋利的刀。
宴席摆在荣国府。老太太的声音像浸了陈年雪水,目光扫过满脸堆笑的贾珍,用祠堂里供祖宗的鎏金器皿。
王夫人捏碎了腕间的蜜蜡佛珠。
邢夫人与尤大嫂子神色如常,贾玚的举动丝毫未能牵动她们的心绪。
李纨眉间微蹙,似有愁思萦绕。王熙凤与秦可卿不约而同望向各自夫君贾琏、贾蓉,眼中尽是失望之色。
林黛玉从丫鬟处听闻消息,急忙前往惜春院中。
三妹妹,二哥哥要归来了。
当真?哥哥真要回来了?
正执笔作画的惜春闻言,立即放下画笔,满眼期待地望向林黛玉。
林黛玉浅笑道:千真万确。二哥哥立下大功,圣心大悦,不日将凯旋回京。
哥哥答应给我带礼物的,真想快些见到他。
惜春只听得二字,欢喜得笑靥如花。
见此情状,林黛玉眼前亦浮现贾玚身影,不觉双颊微红。
侍女观言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暗自思忖:东府怕是要添位二夫人了。
.....
千里之外的大同。
贾玚尚不知京城风云因他而动。
此刻他已收到娜木其其格回信,赛罕部万骑正自坝上高原奔赴宣府。
备马。
遵命。
侍从闻令即刻准备。
两日前深夜,贾玚已在大同镇外悄然部署三千霸王铁骑。营中现有铁骑四千,即便他率军离去亦无人察觉。
兵甲装备亦被秘密转运至城外。
不多时。
数十骑驰出大同,向北疾行。
约莫一个时辰后,众人勒马停于坡地。
参见主公!
三千铁骑列阵肃立,齐声见礼。
即刻押运物资,随我前往宣府。
贾玚目光扫过军阵,果断下令。
遵命!
三千铁骑翻身上马,护卫着千辆辎重车,在猎鹰盘旋下向宣府进发。马蹄扬尘,惊起林间飞鸟。
大同至宣府四百里路途,铁骑仅用四个时辰便已抵达。
宣府地处京师南面,背靠大漠,左据居庸天险,右握云中要塞。
依山傍水而建,地势险峻狭窄,实为蒙古铁骑南侵之咽喉要冲。
距宣府镇不到二百里处,有一汪碧波荡漾的湖泊,名为安固里淖,亦称鸳鸯泺。
湖畔水草丰茂,天鹅鸿雁栖息,堪称后世华北平原第一大湖。
赛罕部万骑精兵驻扎于此,娜木其其格身着猎装,目光始终凝视大同方向。
首领!
西面有骑兵逼近!
一名斥候疾驰来报。
来者何人?
娜木其其格眸中闪过喜色,立即率众向西迎去。
不多时。
哒哒!哒哒!
绚烂晚霞中,一道黑线自地平线缓缓升起,渐成汹涌洪流。
最终化作黑色巨龙,挟风雷之势奔腾而来。
赛罕部众将士皆被这三千玄甲铁骑的威势所震慑。
人马皆披玄甲,执长矛,背负强弓,行进间浑然一体,实乃罕见精锐。
吁——!
为首黑甲骑士在距娜木其其格百步处勒马。
来人翻身下马。
娜木其其格绝美容颜绽放惊喜,匆忙下马飞奔而去。
如乳燕投林般扑入贾玚怀中。
虽仅一夜缠绵,于这草原明珠而言却胜似千年相守。
能将陪嫁尽数归还,更遣精兵助她统御十余万部众、三万铁骑,这般信任世间几人能及?
贾玚不仅做到,更做得尽善尽美。
教她如何能不倾心相许!
好了。
众目睽睽之下,赛罕部首领岂能落泪。
特地带了些薄礼,望你喜欢。
贾玚轻抚怀中佳人,温言细语。
礼物?
娜木其其格蓦然抬首,明眸流转异彩,灼灼望向贾玚。
此时三千铁骑已押着千辆大车进入赛罕部营地。
贾玚毫不迟疑,牵着娜木其其格的柔荑,掀开首辆大车的油布。
唔...
娜木其其格掩唇轻呼,几欲失声。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车上所载之物。
那熟悉的天狼纹,银光闪烁的独特铠甲,无不昭示着这些正是鞑靼大汗麾下最精锐的亲军——天狼骑的装备。
“三千天狼骑尽数被我斩杀,这些便是他们的甲胄。”
“此外,我还带来了一万两千副鞑靼精锐铠甲,八千张强弓,两万把弯刀。”
“有了这些,赛罕部不仅能称霸坝上高原,更该成为漠东之主!”
贾玚目光如炬,声音铿锵有力。
娜木其其格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震住了,愣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在草原上,铁甲并非所有鞑靼骑兵都能配备。
鞑靼三部中,能装备铁甲的骑兵不足五万,强弓更是稀少。
草原骑兵多用角弓,以兽角、兽筋制成。
弓力大的称为强弓,弓力小的称为软弓。
大多数骑兵使用的都是羊角制成的软弓。
而牛角,尤其是长水牛角制成的长梢角弓,才是真正的强弓。
这种强弓价值不菲,每张至少值上百两白银。
鞑靼部征服漠北诸部,雄踞北海东西八千里,也不过拥有一万九千张强弓。
如今眼前竟有八千张,怎能不让人震撼?
“郎君……”
“你究竟想做什么?”
娜木其其格凝视着贾玚,俏脸微微发白。
这些日子,通过与项阙的交谈,她已清楚贾玚的身份何等尊贵。
贾家宁国府嫡子,攻破鞑靼王庭、斩杀鞑靼大汗的功绩,足以让他封侯,世袭罔替。
贾玚年仅十六,未来封公、封王皆有可能,必将成为大乾最顶尖的人物之一。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在草原上留下如此力量,甚至直言要让他们的儿子成为草原之王。
如今,他又送来这么多军国重器……
娜木其其格已摸不透贾玚的心思,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呵呵。”
贾玚轻笑一声,将她揽入怀中,指向东南方,朗声道:“那里,便是神京所在。”
“八百年前,辽立其为陪都,后为金中都、元大都、明国都。”
“ ** 驾崩后,先祖宁、荣二公随乾太祖浴血奋战,方定天下。”
“乾太祖忌惮我贾家功高震主,不许封王,只赐宁、荣两国公之位。”
“否则,莫说郡王,便是那一字并肩王,我贾家也当之无愧!”
娜木其其格沉醉在这段往事中。
原来贾家一门双公的显赫竟有这般渊源。
“太祖驾崩,太宗顺安帝即位之初,瓦剌与女真联军压境。”
“顺安帝亲征,我贾家奉命镇守辽东。”
“谁知顺安帝遭遇的仅是三十万瓦剌骑兵,大乾亦调集三十万大军应对。”
“辽东城外不仅有二十万女 ** 力,更有三十万伏兵潜藏。”
“那一战,贾家二代荣国公贾代善战死,宁国府主事贾敷阵亡,二十余名子弟血染沙场。”
“正因辽东牵制女 ** 力,顺安帝方能在宣府击溃瓦剌铁骑,迫其远遁漠西。”
“战后贾家未得寸功,两府承爵仅赐一等将军虚衔。”
“家父乙卯科进士,因拥立十四皇子遭今上厌弃,避世不得,终 ** 遁入道门。”
“我所行所为,非为一己之私,只为有朝一日立于金阶之上——”
“问一句:贾家何罪?!”
残阳如血,映照出一道孤绝身影。
娜木其其格看得心神俱震。
“其其格,你我皆是棋局中子,身不由己。”
“有些事,活着不做,此生难安。”
贾玚轻抚怀中佳人,语带深意。
“嗯。”
“妾身明白。”
“纵使刀山火海,愿随君往。”
娜木其其格眸中映着决绝的光,
那是至死不渝的誓言。
……
“来人!”
“卸货!”
温存过后,贾玚沉声下令。
三千铁骑掀开油布,露出满车兵甲。
娜木其其格所率一万赛罕精骑未着重装,仅少数佩刀。
转眼间,寒甲覆身,锋刃出鞘。
余下装备装满百车,较原先千车更利疾行。
自安固里淖返坝上百里之途,危机暗伏。
待最后一车整装完毕,贾玚凝望娜木其其格:
“坝上高原乃天赐之地,草原蓟镇皆难察觉赛罕部动向。”
“这批装备足以让赛罕部高枕无忧,但切莫因此松懈。”
“你麾下人马日渐壮大,五百霸王铁骑恐难驾驭。”
“我将带来的三千铁骑分你半数。”
“以这一千五百铁骑为根基,可组建赛罕部的三千天狼骑。”
“驯养猎鹰之事需加快进度,方能维持你我联络。”
“坝上高原地势复杂,宜筑城屯田。”
“草原各部掳掠的汉人奴隶中不乏能工巧匠。”
“可与科尔沁等部交易,解放奴隶,令其筑城冶铁,开垦农田。”
“有了城池与耕地,赛罕部便无惧寒冬,还能用粮食换取牲畜。”
娜木其其格闻言双眸闪动。
作为曾经的鞑靼阙氏,她深谙权谋之道,否则也无法统领偌大的赛罕部。贾玚的谋划为她展现了全新图景。
此举亦为贾玚化解了难题。
新得的三千铁骑虽强,却过于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