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碧俯身将他散落的长发拨到枕后，墨瞳里映出他绷紧的下颌：
“那得先学会......”
温凉气息拂过他耳尖，“怎么在孤的棋盘上活下来。”
烛火被拨暗，只余一豆昏黄。
君天碧似乎是真的倦了，躺下后便呼吸平稳，仿佛已然入睡。
而闻辛躺在里侧，却是辗转难眠。
那三个问题，是他鼓足勇气划下的底线。
也是他确认自己在她棋局中，究竟处于何种位置的试探。
他留下，原本只是想求得明确的态度，让自己不至于在无尽的猜测中迷失。
可此刻，掌心还残留着那琉璃瓶的冰凉，却莫名烫得他心绪难平。
原本因得到明确答复而稍安的心，反而掀起了更汹涌的波澜。
君天碧为他母妃、为他日后处境所做的这番筹谋，让他那份被强行压抑的贪念，如野火入林间般轰然燎原，再难熄灭。
他想要的，不再仅仅是一个态度，一个位置。
他想要的，更多。
他想要她记住他，深刻地记住。
不仅仅是作为一个有用的棋子，一个没用的男宠。
他想要她眼里有他，心里......或许也能有一席他的位置。
无论是在尧光城运筹帷幄，还是在面对北境联军时，她的脑海里，都能有他闻辛的存在。
他想要......她。
他侧过身，面向君天碧。
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耳边是她平稳的呼吸，鼻尖萦绕着她身上那独特的冷香，像是......无声的诱惑。
搭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指尖微微颤抖。
挣扎许久，那股渴望终究冲破了理智的牢笼。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她的脸。
画舫随波轻摇，远处传来渔歌，惊起夜宿的水鸟。
闻辛的指尖刚触到君天碧微凉的面颊，便被倏然擒住手腕。
君天碧不知何时醒了，或者说，她根本未曾深睡。
她感受了一下他手腕的温度，确实多了些暖意，不似以往那般冰手。
“睡觉。”
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哑，“再不老实，就把你绑起来。”
说完，君天碧就势将他温热的掌心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若是往常，闻辛定然会因这般警告而立刻收敛，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可今夜，或许是那不甘太过炽烈，或许是那情蛊给了他鼓励，或许是离别在即的不舍与恐慌发酵成了破釜沉舟的冲动......
他非但没有缩回手，反而就着被她压住的姿势，撑着另一只手臂支起了上半身。
朝着她的方向靠得更近了些。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下颌。
“城主......”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暗哑得不同寻常，纯然困惑：
“母妃......给我看了许多书。”
“......我有许多不明之处。”
君天碧原本闭着的眼睛缓缓掀开了一条缝，墨眸如浸了水的琉璃，在昏暗中流转着疑惑的微光。
大晚上的，提什么书？
还请教她？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问：“哪里不明？”
闻辛得了信心，一连串问题倾泻而出。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缓，每一个字都轻轻搔刮在人心尖最敏感的地方：
“书中所言，肌肤相亲，耳鬓厮磨......当真能令人......魂牵梦萦，忘却烦忧吗？”
他一边问着，一边缓缓抽回被她压住的手。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是何等触感？”
那只温热的手，如同盲人探路般抚上了她的脸庞。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究竟是何等滋味？”
那触碰轻柔缥缈，带着无比的虔诚，也带着痴迷的沉溺。
“又说......鸳鸯交颈，该如何......才能缠绵不休？”
指尖划过她光滑的额，拂过她纤长的眉，沿着她脸颊的轮廓，缓缓向下。
“可为何......画中之人，神色那般......痛苦又欢愉？”
“阴阳交泰，如水乳交融，这交融......又是何等......滋味？”
掠过挺翘的鼻梁，灼人的热度最终停留在她微抿的唇瓣边缘。
“还有......情动之处，如坠云雾，那云雾之中，究竟是何种光景？”
“书上说......唇齿相依时......能解相思之苦。”
他的指腹擦过那双总噙着嘲弄的唇，“要这般......”
君天碧感受着他明显逾矩的触碰，那些露骨的问题让她眸中的睡意和疑惑散去，不禁染上些深沉的兴味。
她任由他的指尖在自己唇边流连，不温不火：“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闻辛的指尖停在她的唇角，微微用力，按压了一下，坦然回答：“避火图。”
君天碧：“......”
她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没想到苏夫人会给自家儿子看这些东西。
更没想到，闻辛会拿这个来请教她？
这借口找得......真是蹩脚又大胆。
不过......
她不禁挑眉，墨眸在黑暗中微微眯起。
避火图？她还真......懂。
“苏夫人倒是教得仔细。”
她抬起手，轻轻拂过蒙住他双眼的黑布边缘。
“你今夜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觉得......”
“眼不见，便能心不烦，为所欲为？”
“眼不见......”闻辛低头迎向她的气息，唇角勾起浅笑，“心更明。”
他心中鼓荡的情绪快要满溢出来，一字一句，执着道：
“是......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脉脉之语穿透了所有伪装与隔阂，直直撞入君天碧的心扉。
她眸中闪过复杂的波动。
有讶异，有戏谑，或许还有点滴......被触动的涟漪。
她尚未回应，闻辛已不再犹豫，循着气息，缓缓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起初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如蝶翼拂过花蕊，兀自轻颤。
细密而缠绵，如春雨润物，一点点地描绘着她的唇形，吮吸着她的气息，辗转厮磨。
带着无尽的眷恋，压抑已久的渴望。
君天碧感受着唇上的热烈，怔了片刻，眸色渐深。
她从来不是被动承受的人。
眸中幽光骤盛，她抬手扣住他的后脑，将他按向自己。
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强势掠夺，深不见底，仿佛要将他所有的气息与灵魂都吞噬殆尽。
闻辛起初还有些被动，很快便在君天碧的攻势下沉沦，欣喜地回应。
一吻方歇，气息皆乱。
君天碧一个翻身，轻易便将闻辛牢牢压在了身下。
黑暗中，她俯视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