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辰回到公司时，天已经黑了。他走进会议室，陈磊正站在投影屏前，手指快速敲击键盘。屏幕上是一张复杂的图表，标满了红蓝线条和数据点。
“模型跑完了。”陈磊抬头，“根据苏婉最近两周的行程，我设计了十七种约会路径，最优方案能提升情感转化效率68%。”
杨辰没说话，走到会议桌前坐下。平板自动亮起，显示着苏婉每天的活动轨迹：早上七点四十分进校门，中午十二点十五分去食堂，下午四点三十八分离开艺术楼……每一个时间点都被精确标注。
陈磊指着屏幕：“你看这条路线，她周三下午有两小时空档，咖啡馆停留概率73%。如果我们提前安排服务员推荐热饮，再配合灯光和音乐调节氛围，表白成功率可提高到81.6%。”
杨辰盯着那串数字，左手无意识转动腕表的表冠。一圈，又一圈。
“还有这个。”陈磊切换页面，弹出一份Excel表格，“恋爱投入产出比分析。目前你送画具、赔偿医疗费等直接支出已达三百二十一万，但情感反馈值只增长了42%，明显低于预期。”
他顿了顿，“建议接下来采用阶段性激励策略，比如每周一次固定约会，用小额礼物维持热度，避免资源过度集中。”
会议室很安静。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
杨辰忽然站起来，走到投影前。他伸手抓住ppt页面的一角，用力一撕。纸张裂开的声音很响。他又撕了一张，再一张。碎片飘落在地。
陈磊愣住：“你这是？”
“我不需要效率。”杨辰说，“我要她心跳过120。”
他说完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笔记本。翻开空白页，拿起笔慢慢写起来。字迹工整，一笔一划都很认真。
陈磊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满地的纸片，又看看杨辰低头写字的侧脸，最后弯腰把碎片捡了起来。
半小时后，杨辰合上笔记本。他把写好的信折好，放进信封，在封口处压了一枚钢表印章。然后他起身走出会议室，没再看陈磊一眼。
江城大学艺术楼外，夕阳刚落。杨辰站在树荫下等。学生陆续从教室出来，笑声不断。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六点十二分。
苏婉背着书包走出来时，他迎上去。没有说话，只是把信封塞进她书包夹层。拉链拉上的瞬间，他的手指碰到她的笔袋。
“别查来源。”他按下手机发送语音留言，“查心跳。”
说完他就走了。脚步平稳，没有回头。
苏婉站在原地，摸了摸书包内侧。她感觉到硬纸的触感，犹豫几秒才拉开拉链。看到信封时，她怔了一下。
宿舍灯亮了。苏婉坐在床边拆信。信纸是浅灰色的，上面写着：
“今天有人告诉我，可以用数据算出最合适的见面时间、地点、对话内容。
但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笑。
什么时候会抬头看我。
什么时候心跳也会乱。”
她读到这里，嘴角微微翘起。
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手绘表格。
标题写着：恋爱资产负债表。
资产项：
- 杨辰的真心（不可撤销）
- 每天多看你一眼的权利
- 未来所有可能的明天
负债项：
空白
备注栏写着：
“利息按秒计付，复利增长，永不封顶。”
苏婉咬住下唇，眼睛有点发热。她拿起彩笔，在备注栏角落画了一只小熊。小熊戴着一块钢表，右手举着画笔。她在旁边写下一行字：
“乙方自愿承担无限连带责任。”
然后她拨通电话。
铃声响了三下被接起。
“这份报表……”她的声音轻，“能继承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瞬。
“不止继承。”杨辰说，“还能增值。”
窗外城市灯火通明。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平板还开着，金融模型界面未关闭。他伸手关掉屏幕，把钢表调回标准时间。
表盘指针归零。
他按下内线：“准备明天矿场会议资料。”
电话挂断后，苏婉没放下手机。她把信纸折好，压在枕头底下。手机屏幕还亮着，聊天界面停留在最后一句回复。
她盯着那只小熊涂鸦看了很久。
然后轻声说：“下次……我想画你笑的样子。”
陈磊坐在财务部工位上，面前摆着一台电脑。他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非理性情感峰值预测模型》。双击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空白图表。
他输入第一行数据：心跳频率≥120次\/分钟。
保存，退出。
抬头看墙上的钟，七点四十五分。
办公室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杨辰走出来，雷震跟在他身后。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雷震点头离开。
杨辰站在电梯口等。金属门映出他的轮廓。他抬手看了看表，又放下。
手机震动。
是苏婉发来的照片。一张手绘的小熊，戴着钢表，旁边写着“无限连带责任”。
他盯着看了五秒，嘴角动了一下。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数字从15跳到1。
大厅灯光刺眼。他穿过前台，走向地下车库入口。
中途停下，转身看向监控室方向。
值班员正在打哈欠。屏幕墙上，艺术楼307画室的画面清晰可见。摄像头角度正常，无人移动。
他确认完毕，继续往前走。
车库里，黑色越野车停在固定车位。赵虎靠在车旁，战术夹克没拉链，手里拿着一份报告。
“城南仓库查清了。”他说，“设备来自境外走私渠道，信号中转三次，最终指向李氏集团名下空壳公司。”
杨辰接过报告，快速翻阅。最后一页盖着火漆印，和医院混混头目枕头下的信封一样。
他合上文件，递给赵虎。
“留备份。”他说，“原件送去广电稽查组。”
赵虎收下，问：“要不要处理对方人？”
杨辰摇头：“先让他们活着。”
他拉开副驾驶车门，弯腰时动作一顿。座椅下露出一角彩色硬纸——是苏婉的水彩盒，笔杆朝上，挡风玻璃映着路灯一闪。
他拿出来，放在控制台。盒子边缘有轻微刮痕，像是被人匆忙塞进去时撞到了什么。
“明天换辆车。”他说。
赵虎应声。
引擎启动。车内灯亮起一秒后熄灭。
杨辰靠在座椅上，闭眼三秒。再睁眼时，目光落在水彩盒上。
他伸手打开盒盖，抽出一支未开封的蓝色颜料管。轻轻捏了下，软管回弹有力。
这时手机响了。新消息。
苏婉发来一句话：“你写的那个‘未来所有可能的明天’，我可以参与设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