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缓缓苏醒。
入目是熟悉的雕花床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是钟离彧那间内室独有的味道。
她眨了眨眼,大脑还带着刚苏醒的迟钝,魂体虽不再像之前那般透明虚浮,却仍有些轻飘飘的乏力。
[终于醒了?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脑海里传来系统懒洋洋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祝安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嗯?几天?”
[三天。]系统拖长了语调,[我都计划着,准备换个宿主了。]
[之前就和你说过,这是你的本体灵魂,不是任务世界里的临时躯壳,耗损了可补不回来,你倒好,是一点都不听。]
“你今天的话,倒是出奇的多,”祝安挑了挑眉,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放心吧,我有分寸。”
窗外透着光,现在是早上,而她只能躲着阳光,站在阴暗的角落。
“你看看,现在的好感度,是不是涨了很多。”
[嗯,这倒是,好感度三十五了。]
“他呢?这几天,有来看过我吗?”
[没有哦。]
系统的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国家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祭天仪式,他身为当朝国师,可忙着呢。]
[按时间来算,他现在应该已经到城外的安国寺了。]
“真是,没良心。”祝安嗤笑一声。
她转身走到房间里的铜镜前,却看不到自己的脸。
当鬼可真麻烦,连照镜子都不行。
祝安叹了口气,目光无意间扫到了门口,那里斜斜靠着一把油纸伞,伞面是深青色的,伞骨精致,正是上次钟离彧给她用的。
“带路,安国寺。”
祝安撑开伞,将自己罩在伞下的阴影里,嘴角勾起一抹笑,“他不来见我,我就去见他,总得让他知道,我为他受了多大的罪。”
祭天仪式,向来是天启王朝“与民同祭”的盛典。
是以安国寺外虽有层层禁卫军把守,刀光剑影映着晨光,搜身的侍卫更是逐人排查,连腰间的玉佩都要摸遍,却并不阻止百姓上山,或是拜佛祈福,或是远远站在阶梯下观礼,沾沾这皇家与神佛的福气。
寺门前方,是一道足足百级的青石板长阶,阶面被岁月磨得光滑,每一级都刻着细小的梵文。
相传踏过这百级阶梯,便是一步一诚心,能将凡人的祈愿,直直递到神佛跟前。
此时长阶上人头攒动,百姓们或扶老携幼,或三五成群,脚步声、低语声混在一起,倒也热闹。
只是这热闹里,总有人忍不住频频用余光,打量着阶梯中央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那是个女子,站在第三十多级台阶上,拾级而上,动作缓慢。
面色白得不像话,像是终年不见天日的瓷娃娃,风一吹都要碎了;身上只穿了件素白色的长裙,衬得她身形愈发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最奇的是,她手里总撑着把深青色的纸伞,明明是朗朗晴天,阳光正好,那伞却始终稳稳罩在她头顶,连一丝阳光都不肯漏进来。
“这姑娘看着病得厉害,怎么还来爬这么高的台阶?”
“是啊,脸白的跟纸似的,穿着也单薄,别是撑不住……”
“说不准,就是来为自己求的,怕是……”
“可惜了,长得这么俊,却是个没福气的。”
窃窃私语顺着风飘到祝安耳中,她却浑不在意,只是扶着伞柄,慢慢挪动着脚步。
她没穿那件惹眼的明黄色外袍,毕竟是皇家祭天的场合,总不能太逾矩,只穿了里面的白裙。
正扶着台阶扶手喘气,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着侍卫的唱喏:“国师大人到——”
祝安心头一动,抬眼望去。
只见长阶顶端的寺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缓步走出。
钟离彧今日穿了身祭天的正装,内搭月白中单,外罩一件水蓝色的广袖法袍,袍角绣着暗金色的云纹,腰间系着玉带,头戴七梁冠,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庄严气息,比平日更添了几分清冷疏离。
他正低头与身旁的寺僧说着什么,眉眼微蹙,神情专注,可就在目光扫过长阶的瞬间,动作骤然顿住。
人群熙攘,百级长阶上往来者众,可他偏偏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站在阶梯中央、撑着纸伞的身影。
钟离彧的眉头瞬间拧得更紧,方才还带着几分庄严的脸色,此刻竟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急色。
草草的跟身旁的寺僧交代完,便抬步快步走下阶梯,宽大的水蓝色袍角随着他的动作翻飞,在人群中划出一道醒目的弧线。
周围的百姓见国师竟朝一个女子走去,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好奇地望过来。
“你怎么跑出来了?”语气里带着点责怪的意味,现在可是白天。
他伸手利落的脱下自己身上的水蓝色外袍,将那带着他体温的、绣着云纹的法袍,轻轻披在了祝安身上。
法袍宽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带着淡淡的墨香,好像也暖了暖她的身体。
祝安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声音轻轻的,却字字清晰:
“因为我想见你。”
因为想你,所以我就来了
[好感度+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