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做噩梦了,但并不是因为她今天所见的血腥画面。
那是座极尽奢华的天宫,殿宇鎏金,玉阶覆雪,云雾如轻纱般漫过汉白玉栏杆,将整个大殿笼在一片朦胧的圣洁里。
高台之上,云雾最浓处,依稀立着一道人影,衣袂似与云气相融,看不清容貌,却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凛然。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如碎冰击玉的女声,毫无预兆地缠上她的耳畔,不疾不徐,却字字泣血:
“我诅咒你,
我诅咒你跌落明台,
我诅咒你尝遍世间百态疾苦,七情六欲如附骨之疽,日夜啃噬,
我诅咒你欲望满身,道心破碎,
你要和我一样痛苦,
才算道歉……”
平静的语调里翻涌着悲切,痛苦,还有深深的不甘。
祝安浑身发紧,想动,想抬头看清高台上的人影,想问问这究竟是何处,可身体像被钉在了原地,连指尖都动不了分毫。
她只能僵在那里,任由那诅咒的余音,在空旷的大殿里一遍遍回荡。
“哈哈哈哈——”
忽然,那女声笑了,笑声凄凉,撕破了天宫的宁静,“天下苍生!世人皆颂你慈悲,皆仰你恩泽——”
“那我呢?”笑声陡然哑了,化作一声破碎的诘问,“我又何其无辜?我这一生,何其可笑……”
最后一句话,伴着一声绵长而绝望的叹息,渐渐消散在云雾里,轻得像从未存在过。
猛然间,失重感传来,画面骤转,圣洁的云雾瞬间被猩红吞噬。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曼珠沙华海洋,红的刺目;身后,是汪泛着墨绿幽光、腥气刺鼻的忘川池水。
下一秒,钻心的灼烧感从四肢百骸炸开,像是有滚烫的烙铁贴在皮肤上,疼得她几乎要尖叫出声。
可她依旧动弹不得,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正像数不清的毒蛇,缠住她的四肢,越收越紧,刺入肌肤,穿过骨骼。
“桀桀桀桀……”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沙哑笑声,像砂纸摩擦木头,难听至极,带着怨毒的快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不是不可一世的……大人吗?”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你害的我们好苦啊!这就是你的报应!”
“纯阳之体又如何?忘川水底镇压恶鬼无数,你可要好好接受我们的招待啊!”
“你们快看,她的魂魄竟然变得如此虚弱,对我们造不成威胁了!”
“桀桀桀……”
他们说的是谁?什么纯阳之体?
这里到底是哪?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炸开,不安与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啊!”
猛然一下,祝安猛地睁开双眼,身体像被按了弹簧,直接从床上弹坐起来,背脊绷得笔直,额头上全是冷汗,黏腻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冰凉一片。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
那蚀骨的灼烧感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肩胛骨处还有隐隐的痛感。
一切都真实的不像话……
“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耳畔和脑海里同时传来声音,捕捉到这两个重叠又分明的声音,祝安的呼吸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我没事,做了个噩梦,”祝安捏了捏眉心,自然的环住白彧的腰身躺下,轻轻的拍了拍,“睡吧。”
被抱住的白彧瞬间全身紧绷,标准的军姿躺下,没再开口。
祝安就这么靠着人,和脑海里的系统交流起来。
[你梦到什么了?]
[我……]
嘶~她想不起来了,到底是什么?
零星的片段一闪而逝,然后再也抓不到。
[我想不起来了?!]祝安不可置信,明明那么真实。
[记不起来了?]系统也有些疑惑,因为刚刚,祝安的灵魂波动很强,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祝安,你的……]
[嗯?]
[算了没事。]系统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告诉祝安好了,毕竟就算说了也没用。
系统安静了下来,祝安却开口了[系统,你的声音真好听。]
[嗯。]
正在思考祝安灵魂问题的系统,轻应一声,并没有太在意,因为这也不是祝安第一次这么说。
祝安慢悠悠的补充了后半句话[而且还有点耳熟。]
嗯?!
这一句话让系统一下子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的话上,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又被祝安打断了:
[你们系统的语音包都这么好听吗?]
[啊?嗯,对。]
系统愣了一下,长松了一口气,然后迅速应声。
还好,还好祝安一直都不太能抓重点。
祝安缓缓勾起了唇角[睡觉吧系统,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