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三月底,曹操率领两万兵马,抵达东郡与魏郡相邻处的顿丘县,并且在此屯兵。
按照之前对袁绍的承诺,曹操会以这两万兵马为袁绍把守黎阳,防止南匈奴和黑山军的侵犯,让袁绍可以集中兵力布置邺城一带的防线。
但是,曹操做这一切的前提,是袁绍要为曹操提供粮草军械。
此刻南匈奴和黑山贼军已经在邺城附近集结的差不多了,袁绍手中兵力捉襟见肘,无法同时兼顾邺城和黎阳的防务,便多次催促曹操进兵。
在程昱的建议下,曹操一不小心生病了,两万大军一时间失去统帅,只能暂时停留在顿丘止步不前。
袁绍怀疑曹操装病,不肯进军,便派了使者前往顿丘曹军大营,一来呢是前去“探病”,二来么,肯定就是想催促曹操赶紧进兵。
结果,使者在半途中被黑山军劫杀,死的老惨了。
当然了,“病重”中的曹操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专门给袁绍写了一封信,再三说明自己真的是因为生病了,导致大军停滞不前,绝对不是因为袁绍大营拨付的粮草军械还没有到位的原因。
……
“曹阿瞒!曹!阿!瞒!”
袁绍将曹操的来信狠狠摔在地上,这还嫌不解气,又直接化身桌面清理大师,将自己桌案上的各种物件一扫而空。
最后,更是直接将桌案掀翻。
在袁绍的视角里,曹操一直都是在他四世三公袁本初庇护下的一个附庸,现在这个附庸,竟然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
他不过是得了区区一个东郡而已,现在就如此嚣张!
他以为他是谁?他不过是一个阉宦之后!
之前十八路诸侯讨伐董贼的时候,这曹阿瞒就屡次顶撞我袁绍,更是在袁绍的中军帐内抛出过“竖子不足与谋!我曹操!羞于与尔等为伍”的言论。
我袁绍念他也是为了讨贼大业,心中尚存几分忠义,才未与他过多计较。
如今他羽翼未丰,就敢如此要挟于我,真是忘恩负义,小人行径!
想到这里,袁绍也是越发的生气,看向帐内诸将,目光停留在为首那人身上。
“颜良!”
那人出列,双手抱拳:“末将在!”
“我令你率一万兵马,前往黎阳。告诉他曹阿瞒,黎阳我自己守,用不着他曹阿瞒了!”
袁绍话音刚落,有一文士出列劝阻:“主公息怒!此事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此人乃是麾下别驾田丰,袁绍对他也是颇为敬重,便压下心头怒火,出言解释道:“先生,曹操分明就是找借口,不愿出兵助我,我何必再忍?难道离了他曹阿瞒,我袁本初就守不住黎阳,保不住冀州了吗?”
“主公!”田丰抬起头,目光炯炯,“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分兵啊!”
他上前一步,详细分析道:“主公请想,颜良将军勇冠三军,是我军中栋梁,此刻邺城面临黑山贼十万之众,南匈奴于夫罗亦在侧虎视眈眈。若此时分兵让颜将军前往黎阳,邺城防务必然空虚,此乃自毁长城之举!倘若邺城有失,我军根基动摇,悔之晚矣!”
袁绍闻言也是眉头紧锁,他并非不知兵事,只是被曹操气得一时昏了头。
此刻听田丰分析,袁绍也觉得有理,但心中那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难道,就任由他曹操在顿丘称病,坐视贼军劫掠黎阳不理?没有他曹孟德,我袁本初就守不住冀州了吗!”
“非也。”田丰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曹操此举,无非是索要些粮秣军械。他新得东郡,根基不稳,又养着两万大军,确实难以为继。他所倚仗的,不过是主公此刻需要他协防黎阳,分担压力罢了。”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袁绍的怒气稍平,开始认真考虑田丰的建议。
田丰捋了捋胡须,成竹在胸地说:“主公,以在下之间,此番我们可以双管齐下。第一,立刻筹备一批粮草军械,派精兵护送,绕开黑山贼活动区域,送往顿丘。同时再派一名能言善辩之心腹为使,面见曹操,一则探其病情虚实,二则明确告知他,粮草已发,请他依约进军黎阳。只要粮草到位,他曹操再无借口,若仍按兵不动,则天下皆知是他背信弃义,道义尽失。”
“什么?还要给他送粮?”袁绍一听,刚压下去的那点儿火气又有点上涌,“若是给了他粮草,他赖着不走怎么办?”
“主公啊,常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啊。”田丰恳切的说道,“此乃稳住曹操之策。与此同时,行第二计。主公可速派使者,秘密联络兖州刺史刘岱,或东郡本地豪强,许以好处,在我们击退魏郡的黑山军之后,便让他们在曹操后方制造些麻烦。那时,曹操后方不稳,自然不敢在前线久驻,必会急于寻求主公支持,甚至主动退兵以换取主公的谅解与援助。如此,主动权便又回到主公手中了。”
袁绍一听:“先生的意思是说,让我忍他一时。待我们击退劫掠邺城、黎阳等地的贼军之后,就在他曹操后院放一把火,逼着曹操反过来求我去帮他?”
“正是此理!”田丰目光锐利,语气斩钉截铁的说道,“主公,此乃驱虎吞狼,反客为主之策!眼下我军腹背受敌,绝非与曹操翻脸之时。不过是些许粮草罢了,暂寄于他手,就如同以饵钓鱼。待我们平息了眼前的烽火,转过头来,自有办法让曹操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袁绍背着手在满地狼藉的帐中踱了几步,脸上的怒色渐渐被一种深沉的算计所取代。
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帐下众文武,最终落在许攸身上。
“子远(许攸的字),”袁绍沉声道,“你与那曹操有旧,依你之见,元皓此计如何?”
许攸应声出列,这可是个心思活络之人,瞬间就明白了田丰计策的妙处。
当然,他也洞悉了袁绍此刻既想用计又放不下身段的复杂心态。
于是许攸微微一笑,拱手道:“主公,田先生深谋远虑,攸,深表赞同。曹操此人,雄猜多疑,却也深知利害。此刻给他粮草,他必定以为,主公受制于形势,不得不倚重于他,心中也是定然得意,防备也会松懈。这也正是我们的机会。”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将田丰方才的计策描绘得更加诱人。
“主公啊,待我们击退黑山贼和南匈奴,稳固了冀州根本。届时,或联络刘岱,或煽动东郡士族,甚至无需我们亲自出手,只需稍微暗示一下,自然有想讨好主公的人,去给那曹操制造麻烦。曹操根基未稳,后方一旦起火,必然惊慌。到那时,就不是我们求他驻守黎阳,而是他要求我们高抬贵手,甚至可能被迫让出部分东郡的利益以求自保。”
说完,许攸朝着袁绍一拱手:“主公,用一笔迟早能收回的粮草,换一个未来收拾曹操的绝佳契机,这笔买卖,划算得很啊!”
许攸这番话,可谓说到了袁绍的心坎里。
既照顾了他的面子,又描绘了一个极具吸引力的未来图景。
袁绍缓缓坐回亲卫扶起的坐榻,沉吟片刻,终于做出了决断。
“好!就依元皓之计!”袁绍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带着一丝冷意,“许攸,筹备粮草、选派护卫之事,便由你负责,务必尽快,隐秘送往顿丘。至于使者……”
他的目光再次扫视众人,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逢纪身上。
逢纪以机变和口才着称,正是执行这种试探与安抚双重任务的最佳人选。
“元图(逢纪的字)!”袁绍命令道,“此番,就由你再辛苦一趟,亲自去顿丘,见见那位病重……呵呵,病重到不能起身的曹孟德。记住,务必亲眼确认他的状况,并将我的诚意带到。”
“你告诉他,我袁本初念及旧情,体谅他的难处,粮草不日即达,望他遵守承诺,速速进军黎阳,莫要辜负我的信任,也莫要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纪,领命!”逢纪躬身应道,脸上露出一丝心领神会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