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咔嗒”轻响,在这死寂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数据库里,显得格外瘆人。五个人瞬间定在原地,大气不敢出,眼珠子死死钉在远处货架后面那点微弱白光上。维克多缓缓把步枪端起,枪口冲下,但全身肌肉都绷紧了。老陈和石头也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家伙,把林暖暖和阿飞往后挡了挡。
手电光打着颤,越过一排排蒙尘的货架,勉强照亮那片白光。光柱尽头,隐约能瞅见一个流线型的、像个巨大胶囊的银家伙轮廓,跟周围灰扑扑的环境一比,扎眼得很。那白光,正是从胶囊侧面一个小窗户里透出来的。
“真……真是睡觉的罐子?”阿飞声儿抖得厉害,听不出是怕还是激动。
维克多打了个“嘘”的手势,猫下腰,示意大伙儿慢慢往前挪。每脚踩在积灰上,那“沙沙”声在这鬼地方显得贼响,连基地底下那嗡嗡的背景音都盖不住他们咚咚的心跳声。
越靠越近,那睡觉舱的样貌也清楚了。舱壳光滑,干净得跟刚擦过似的,显然自己有一套活命系统在撑着。小窗户里冒着淡淡的白色冷气,模模糊糊能看到个人形影子躺在里头。
离着还有十来步远,林暖暖怀里那保温杯又闹腾起来了!可这回不是震,也不是指路,而是一股子奇怪的、温吞吞的暖意,像水波似的透过杯壁传到她手上。杯子里那几条咸鱼干,甚至发出了非常柔和、一明一暗跟喘气似的光。
几乎同时,睡觉舱里头传来一丝极轻的抽气声,小窗户上的白气快速散开。舱体侧面,一排小灯从稳当的蓝色变成了闪动的绿色,发出轻柔的“嘀嘀”声。
“它……它是不是要开了?!”林暖暖吓得往后一缩。
维克多脸色一变,立马举手让所有人停步,迅速躲到旁边的金属架子后头。他紧盯着睡觉舱,压低声道:“都机灵点!天知道里头是啥情况!”
舱门没马上弹开。倒是那小窗户变得透亮,露出了里面睡着的人的脸。是个看着三十来岁的女人,模样挺周正,脸色苍白,留着齐耳短发,穿着一身银灰色紧巴巴的制服。胸口随着某种节奏微微起伏,证明她确实还“活着”。
紧接着,一个温和但带着点电子味的女人声音,从睡觉舱自带的喇叭里响起来,说的是种老掉牙但勉强能听懂的通用语:
“检测到有资格的灵能波动……叫醒程序启动。命还硬着呢。来的客们,别慌。我是伊芙琳博士,‘第七方舟’管研究的头儿。”
声音挺平和,不像有恶意。可维克多他们一点没敢放松。
“伊芙琳博士?你……你醒啦?”老陈试探着问,身子还藏在架子后头。
“我脑子正在重启,但身子骨醒过来还得会儿。”那声音回道,睡觉舱里的女人眼皮子轻轻抖了抖,好像努力想睁开,“系统记着呢,我睡了一百七十四年三个月零九天。外头……现在啥光景了?‘摇篮’那套法子,成了没?”
她这话问得所有人都一愣。一百七十多年?!“摇篮”?合着她对外面世界早变成冰窟窿的事儿一点不知道。
维克多犹豫了一下,从架子后头稍稍探出点身子,但枪口还冲着她。“伊芙琳博士……怕是要让你难受了。”他尽量把话说得平缓,“外头……早不是你认得的那回事了。大乱子之后,地上冻得梆硬,人能活下来的地方……不多了。”
睡觉舱里头,伊芙琳博士眉头轻轻皱了下,脸上闪过一抹难受样儿,好像维克多的话戳到了她啥痛处。“到底……还是没撑住啊……”她声儿里带着一丝几乎听不出的颤音,“那……‘方舟’呢?别的方舟有信儿没?”
“俺们就找着这儿。”维克多摇头,“‘第七方舟’是唯一还有点电的。别的……怕是早没了。”
好一阵没人吭声。睡觉舱里的伊芙琳博士像在脑子里打架,手指头微微蜷了蜷。
“你们……是咋摸到这儿的?VII级应急权限,按理说找不到内层数据库的引路信号。”伊芙琳博士提出了疑问,她那“眼神”好像能透过小窗户,落在被老陈挡了半边的林暖暖身上,“特别是……那位年轻姑娘,你身上散出来的灵能味儿……怪得很,跟方舟的心跳声掺和到一块儿了。”
所有目光“唰”地全聚到林暖暖和她抱着的保温杯上。
林暖暖紧张得嗓子发干。维克多替她答了:“俺们是追着一个从‘铁砧’基地发出的信号,碰巧撞进来的。至于她……俺们也迷糊着呢。”
“‘铁砧’基地?”伊芙琳博士的调门立马变了,带着吃惊和一股子……急迫?“你们去过‘铁砧’?那儿……咋样了?它肚子里那点干货,保住了没?”
维克多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块数据板。“‘铁砧’核心已经废了,彻底没救。俺们最后关头把它存数据的板子抠出来了。”
“谢天谢地……兴许还赶得上……”伊芙琳博士的声儿陡然紧了起来,“听着,没工夫细说了!我这睡觉罐子的电快耗干了,强叫醒的程序已经动了。得靠你们搭把手!‘第七方舟’比你们瞅见的更悬乎,基地供电的那颗大心脏也快不跳了,一旦彻底歇菜,所有维持性命的东西,连留着人种的那些种子库,全得玩完!”
她这话跟炸雷似的,把刚松半口气的几个人又砸懵了。
“俺们能干啥?”老陈沉声问。
睡觉舱的舱门这会儿发出一串“咔嚓咔嚓”的解锁声,密封圈开始“嘶嘶”漏气。
“头一桩,先把我弄出去。”伊芙琳博士的声儿带着虚,舱里的灯也跟着闪了几下,明显电不够用了,“然后,得赶紧去管电的那间主控室……趁还来得及……”
舱门慢慢滑开一道缝,冰冷的白气往外冒。同一时间,整个数据库的灯也跟着猛一暗,基地底下那嗡嗡声好像也掺进了杂音。
伊芙琳博士最后几个字飘在空气里,带着说不出的急和险:
“……‘收割的’……怕是已经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