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辰瑶诊所依旧忙碌。排队候诊的人群里，多了几张生面孔，是附近写字楼慕名而来的白领。
林辰刚给一位肩周炎的患者起完针，门口就传来一阵嚣张的引擎轰鸣声，一辆骚包的亮橙色跑车精准地刹停在路边，引得排队的人群纷纷侧目。
车门如同翅膀般掀起，赵天昊一身潮牌，戴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晃着车钥匙就走了进来。他这派头，不像是来看病，倒像是来走秀的。
“老大！忙着呢？”赵天昊嗓门洪亮，大大咧咧地就往诊室里闯，完全无视了排队的人群。几个排队的白领皱了皱眉，但看清是他后，又都把不满咽了回去，显然认得这位江城有名的纨绔。
楚瑶正在药柜前抓药，闻声回头，看到赵天昊这做派，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也没阻止。她知道这家伙虽然不着调，但对林辰是真心服气。
林辰正在写药方，头也没抬，笔尖不停，淡淡道：“你的伤口应该没事了，不用天天来报到。”
“哪能啊老大，我今天是来汇报工作的！”赵天昊凑到诊桌旁，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上次不是让我留意一下那个黑狼，还有医院那个姓王的瘪三吗？有消息了！”
林辰写完最后一行字，将药方递给面前千恩万谢的大妈，这才抬眼看向赵天昊。“哦？说说。”
赵天昊见引起了林辰的兴趣，顿时来了精神，把墨镜往头顶一推，露出一张写满“快夸我”的脸。“我那几个兄弟，别的本事没有，三教九流的朋友多。昨晚在‘夜色’酒吧，还真套到点东西。”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黑狼那小子，自从上次吃了亏，确实老实了不少，起码明面上不敢再接跟咱们诊所有关的脏活了。他手下有个叫‘麻杆’的马仔，跟我一兄弟喝多了吹牛，说黑狼前段时间不是赔了王明德那老小子一笔钱嘛，心疼得嗷嗷叫，私下骂王明德是‘又当又立的伪君子’，坑死他了。”
林辰神色不变，只是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桌面，示意他继续。
“重点是，”赵天昊舔了舔嘴唇，眼里闪着发现秘密的光，“麻杆还说，黑狼前段时间除了接王明德的活儿，还帮康泰医药的人‘处理’过一点‘小麻烦’，具体是啥麻烦，那小子口风紧，没敢细说，但提了一嘴，是在老城区那边。”
“康泰医药？老城区？”林辰的目光微微一凝。他想起了秦氏医馆就在那片即将拆迁的老城区。
“对！就那家最近风头很劲的医药公司，听说背景硬得很。”赵天昊肯定地点点头，“我觉着吧，这事儿有点巧。王明德跟康泰医药的一个什么李副总，听说关系不一般，经常一起打球。而康泰，正盯着老城区那块地皮想吃下来呢。”
这些零碎的信息，从赵天昊这个看似不着调的渠道汇聚过来，竟然隐隐与苏沐雪调查到的方向重合了。
林辰看着赵天昊：“你还打听到什么？”
“还有就是王明德那老小子了。”赵天昊撇撇嘴，“听说他最近低调了很多，医院里也不怎么蹦跶了，估计是怕苏家找他麻烦。不过，我有个小兄弟的姐姐是市一院的护士，说前两天晚上值班，看见王明德偷偷摸摸在自己办公室熬中药，药味那叫一个冲，好像是在试什么方子，神神叨叨的。”
试药？林辰想起王主任之前偷拍他药方、捡他药草的行为。看来这家伙还没死心，只是从明面上的挑衅，转入了地下的琢磨，而且似乎很急切。
“老大，你说这老小子，是不是偷学了你的方子，自己又搞不明白，在那儿瞎鼓捣？”赵天昊幸灾乐祸地笑道，“也不怕把自己毒死。”
林辰没有笑，他隐隐觉得，王明德的举动，可能不仅仅是“偷师”那么简单。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让他将王明德的异常、康泰医药对老城区的企图，以及秦家父女诡异的处境，联系在了一起。这几条线之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牵着。
“你这些朋友，消息挺灵通。”林辰看着赵天昊，语气平和。
赵天昊立刻挺起胸膛，拍着胸脯：“那必须的！老大你放心，别的不敢说，在江城这一亩三分地，哪个场子有新酒，哪个胡同有新瓜，我赵天昊不敢说第一个知道，也绝对落不下前三！以后这种打听消息的活儿，包在我身上！”
他这副“包打听”自封官的架势，冲淡了刚才话题带来的些许凝重。
林辰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抛给赵天昊。“接着。上次给你用的生肌膏改良了一下，效果更好，睡前涂抹，对你伤口最后的疤痕淡化有好处。”
赵天昊手忙脚乱地接住，看清是什么后，脸上瞬间笑开了花，比刚才拿到巨额零花钱还兴奋。“谢谢老大！还是老大惦记着我！”他小心翼翼地把瓷瓶揣进兜里，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
“行了，没事别在这碍眼，影响其他病人。”林辰开始叫下一个号。
“得令！我这就走，不耽误老大您悬壶济世！”赵天昊嘿嘿一笑，重新戴上墨镜，又恢复那副拽上天的模样，对着排队的人群拱拱手，“各位街坊邻居，慢慢排啊，我老大医术杠杠的！”说完，这才心满意足地晃着他的车钥匙，出门开着那辆骚包跑车轰隆隆地走了。
诊所里恢复了之前的秩序，但林辰的心绪并未完全平静。
赵天昊带来的消息，像几块关键的拼图，补充了苏沐雪那边调查的细节。王主任的暗中试药，康泰医药利用黑狼在老城区有所动作，这些信息都指向一个逐渐清晰的阴谋轮廓。
楚瑶走过来，递给林辰一杯温水，轻声问：“赵天昊又来送消息了？”
“嗯。”林辰接过水杯，“他有些人脉，倒是能补上一些我们看不到的角落。”
楚瑶点点头，没有多问。她习惯于在林辰需要时提供支持，但从不干涉他的判断。
林辰抿了口水，目光透过诊所的玻璃门，望向街道尽头，那个方向，依稀是破败的老城区。
苏沐雪在明处动用资源调查，赵天昊在暗处编织市井情报网，再加上他自身的医术和逐渐积累的声望……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以他为中心，慢慢铺开。
他放下水杯，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胸前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神微定。
秦家，康泰，王明德，还有那迷雾般的林家往事……这些看似分散的线索，正在被一股力量悄然搅动，逐渐汇聚成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