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灯光是冷白色的,照在李博士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上。他坐在临时拼凑的书桌前,笔记本电脑屏幕亮了整整一夜,页面停留在个人博客的编辑界面 —— 光标闪烁着,像他心里从未熄灭的、对理性的执念。桌角放着妻子刚热好的牛奶,早已凉透,旁边是女儿画的蜡笔画,画里的太阳被涂成了黑色,像极了老小区楼下那些举着黑牌的身影。
“妈那边安顿好了吗?” 李博士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头也没抬。妻子坐在他身边,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纸巾,眼眶通红:“‘天平’的人把她接到郊区的亲戚家了,说暂时安全…… 可那些人还在小区楼下吗?”
李博士没回答,只是点开手机里的监控截图 —— 五十多个黑色身影还围着单元楼,黑牌上的 “默言符号” 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想起自己退圈时的妥协,想起孩子被迫转学的恐惧,想起母亲躲在菜市场储物间里的颤抖 —— 逃避没有换来安宁,沉默只让极端主义的野火越烧越旺。他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终于敲下标题:《从 “默言” 到极端:一场被操控的群体性癔症》。
长文里没有再纠结 “预言真伪”,而是直指核心:他结合城西纵火案的现场报告、“默言净化组” 的暴力行为、静默示威的压迫感,剖析 “默言现象” 的本质 ——“当个体的迷茫被符号化的‘神谕’包裹,当独立思考被群体的狂热吞噬,理性便会退化为盲从,最终滋生出以‘信仰’为名的暴力,这正是群体性癔症的典型特征”。
更尖锐的内容藏在文末。他没有直接点名赵无妄,却隐晦地提到 “部分极端团体的资金流向与东南亚某灰色产业存在关联,其成员培训模式带有明显的外部操控痕迹”,并暗示 “这场‘造神运动’或许并非自发,而是有势力借‘精神寄托’之名,试图搅乱社会秩序,从中牟利”。文字的最后,他写下一句掷地有声的话:“我退圈是为了保护家人,但沉默不能保护更多人 —— 今天我站出来,不是为了‘反驳默言’,是为了叫醒那些还在癔症里的人,别让自己的信仰,变成别人手里的刀。”
凌晨四点半,文章点击 “发布” 的瞬间,安全屋的窗外恰好泛起鱼肚白。李博士关掉电脑,靠在椅背上,疲惫却如释重负 —— 他知道这篇文章会像火星投入油锅,但他再也不想做那个被恐惧困住的人。
舆论的爆发比预想中更快。半小时后,“李博士 默言 群体性癔症” 的话题冲上社交平台热搜榜尾,一小时后攀升至前三,讨论量突破 500 万。理性派博主纷纷转发长文,有心理学专家结合案例解读 “群体性癔症” 的形成机制,有媒体人深挖 “默言净化组” 的资金来源,评论区里满是 “终于有人敢说真话”“之前就觉得不对劲,哪有那么多‘神谕’” 的声援;
而信徒群体则陷入暴怒。“默言观察者” 残留的论坛里,有人发帖号召 “声讨李博士”,称其 “被境外势力收买,故意抹黑默言先生”;“01” 在仅剩的信徒小群里发了长文截图,配文 “他就是想毁了我们的信仰!必须让他付出代价!”;更激进的 “默言净化组” 成员,在暗网发布了 “二次净化计划”,模糊提及 “针对李博士的新行动”,配图是安全屋附近的街道地图 —— 显然,他们已经开始寻找李博士的新藏身地。
陈序是在 “天平” 的舆情监测室看到这篇文章的。叶晴把平板递给他时,屏幕上正滚动着网友的评论,他逐字读完长文,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平板边缘 —— 李博士写的 “群体性癔症”,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曾经逃避的真相;那句 “别让信仰变成别人手里的刀”,更是像重锤,砸在他心里最愧疚的地方。是他创造了 “默言” 这个符号,是他的沉默让这个符号变成了癔症的温床,而李博士,却在承受了网暴、退圈、恐吓后,还在为唤醒理性而战。
“赵无妄那边有动静了。” 叶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调出一份资金流向报告,“‘默言净化组’最近收到了一笔匿名汇款,来源指向东南亚的一家空壳公司,和赵无妄之前的‘无忧清泉’经销商有关联 —— 他在借李博士的文章煽风点火,让信徒觉得‘默言真的在被境外势力打压’,从而更疯狂地维护‘信仰’。”
陈序盯着报告里的汇款记录,突然觉得一阵寒意 —— 赵无妄不仅想借信徒的手除掉李博士,还想借着 “境外势力” 的猜测,把水搅得更浑,甚至可能嫁祸给其他势力,掩盖自己的罪行。而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信徒,还在为一场被操控的 “圣战” 热血沸腾,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赵无妄手里的棋子,成了 “祭坛上的火” 的燃料。
“应急小队已经升级了安全屋的安保,加派了人手,还调整了周边的监控布局。” 叶晴继续汇报,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舆论 —— 中立网友开始分成两派,一派支持李博士,一派觉得‘没有实锤,不能随便说有操控’,还有媒体在追问‘境外势力具体指谁’,我们暂时没法公开赵无妄的信息,怕打草惊蛇。”
陈序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决定。他转过身,看向叶晴:“我要公开回应。”
“你说什么?” 叶晴愣住了,“现在公开身份太危险了!信徒会把你当成‘叛徒’,赵无妄也会立刻盯上你!”
“我不是要公开‘默言’的身份。” 陈序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我要以一个‘曾经被卷入癔症的人’的身份,写一篇回应文,承认自己之前的逃避,支持李博士的观点,告诉那些还在迷茫的信徒 —— 真正的信仰不是盲从,不是暴力,是独立思考,是保护身边的人。”
他知道这个决定很冒险,但他再也不能沉默了。李博士已经站了出来,他不能再躲在 “天平” 的保护后,看着别人为他曾经的错误买单。那篇长文点燃的 “祭坛之火”,既是对 “默言” 虚拟神坛的焚毁,也是对他良知的唤醒 —— 他必须站出来,和李博士一起,试着扑灭这场由他引发的、失控的野火。
叶晴看着陈序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我会帮你隐藏身份,用匿名账号发布,同时加强对你的保护。”
陈序回到电脑前,手指落在键盘上,这一次没有犹豫。他写下的第一句话是:“我曾经也相信过‘默言’,也期待过‘神谕’能带来方向,但后来我发现,真正的方向,从来不在别人的符号里,而在自己的理性里 —— 李博士说的没错,我们该醒了。”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窗外的天已经大亮。舆情还在发酵,信徒的愤怒还在蔓延,赵无妄的阴谋还在继续,这场 “祭坛上的火”,才刚刚烧到最旺的时候。但陈序知道,只要还有人在为理性发声,只要还有人愿意站出来打破沉默,这场火就不会烧尽所有的希望 —— 而他,终于不再是那个逃避的人,终于开始为熄灭这场火,做自己该做的事。
暗网里,“默言净化组” 的 “二次净化计划” 还在讨论,有人提到 “要找到李博士和那个‘叛徒’(指陈序的匿名回应)”;赵无妄的办公室里,他看着电脑上飙升的舆情数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手里把玩着那个画着 “默言符号” 的黑牌,仿佛已经看到了 “祭坛之火” 燎原的景象。
而安全屋和 “天平” 据点里,李博士和陈序,两个曾经被 “默言” 影响的人,此刻正隔着屏幕,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战 —— 他们或许不能立刻扑灭这场火,但他们愿意成为最先扑向火焰的人,用理性和勇气,为还在癔症里的人,开辟一条回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