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的院落是空空荡荡的。
春风再没有回来过，稚瞳也不知去了哪里。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从槐树下走过，雨水没有浸透衣衫，泥泞未能沾上鞋底。
一处不大的院落前，围墙是用黄土夯砌的，院门则是两块腐朽的木头，它们紧紧合起来，却还有一条拇指粗的缝隙能够看到里面。
“老陆，仟湫的信呢，你又收哪里去了。这雨要下好几日，别受了潮。”
“这点小事还用你说，我早就收起来了。”
小院内传来夫妇二人的话语声，这声音落在陆彤耳中是那般熟悉。
李宣二人站在院前，陆彤小小的身子在颤抖。她很悲伤，又很开心，似乎还有些彷徨。
她想泪流，可身为魂体的她，根本做不到。
远处，有马蹄声踏水而来。
骏马之上，是一道倩影。她浑身被雨水侵蚀，有湿漉漉的发丝贴着脸颊，水滴顺着脸颊滑落。
李宣二人闻声看去，来人正是王仟湫。
“道长，我来迟了。”
骏马停下步伐，王仟湫落了下来。
她马不停蹄从晋国赶回来，恰逢大雨也没有阻拦归家的心。
王家已经没了，这处小院便是她的第二个家。
“不算太迟。”李宣点头回应，并没有多说什么。
王仟湫拱手，目光落在一旁的陆彤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王仟湫没有躲闪，她能看出陆彤眸中的愤怒。
当注意到对方双脚悬在空中，王仟湫愣住了。
“你...这是！”王仟湫猜到什么，却不敢相信。
“拜你王家所赐，我已经死了。”陆彤声音冷淡，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
王仟湫身子一颤，对方已经死了，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
“陆彤有些特殊，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能长存于世间。你们的事，总归要有个结果，我不会插手。”李宣出声解释一句。
王仟湫点头，强行压制住心中的震惊。
“陆彤，王家欠你了，我来还。”
雨水落在王仟湫身上，她看着很是狼狈，可目光真挚，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退缩与推卸。
陆彤没有回话，就这么死死盯着她。
王仟湫叹息一声，随即面朝木门，犹豫过后终是敲响。
“噔噔噔~”
敲门声响起，在淅沥沥的雨水中回荡。
院内夫妇二人显然没想到有人会在大雨天找来，陆正民念叨了一句谁啊，随意撑起一把油伞走到门前。
还未开门，透过门缝陆正民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仟湫回来了。”
陆正民心中一喜，话语都有些大。
院内妇人听到，也是赶忙停下手中动作，站在房门前向着院子大门眺望。
院门无法隔绝声音，陆彤也听到了这声带着喜悦的呼唤，她面色一僵，心中五味杂陈。
大门被打开，王仟湫三人出现在陆正民眼前，而陆正民同样被陆彤看在眼中。
陆彤死的那年，才八岁，算起来那时与王仟湫同岁。
一晃十七年过去，记忆中硬朗的陆正民，还不过五十，就已经满头白发，看着与花甲之年的老人相似。
“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给你准备爱吃的饭菜。”
陆正民关切的看着王仟湫，见对方身上淌着雨水，赶忙将油伞撑在她头顶，让自己淋在雨中。
“这次来的突然，爹娘不必有劳烦。”王仟湫低语。
听到爹娘二字，陆彤身子一颤，看向王仟湫的目光更是恨意满满。
“你配...”
陆彤下意识骂出声来。
然而陆正民正好看来，让她接下来的话语止住。
“这位后生是...”
陆正民看着李宣，说着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更浓了一些。
“原来仟湫带人回来了，快快快，请进请进。”
陆正民说着侧身相请，完全不顾自己淋在雨中。
然而他侧过身子，门外的三人却都没有动，这让他一时间有些不解。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陆正民满脸疑惑，看了看王仟湫，又看了看李宣。
见两人面色都有些不对，这才注意到李宣身边还有一个孩子。
“怎么还有个孩子，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些。”陆正民嘀咕一句。
听到这话，李宣眉头一跳。自己跟王仟湫才二十几岁，哪里生的出一位八岁的孩子。
陆正民话刚说完，整个人就呆在了原地。
他猛地再次看向陆彤，眼睛越瞪越大。
那身衣服很眼熟，就连衣服上的补丁也与尘封记忆中的吻合。
那张脸更眼熟，看着就仿佛心被刺痛，一股悲切自心底涌来。
“你是，陆...陆彤？”
陆正民不可置信的询问，说着还揉了揉眼睛，一度怀疑是雨水模糊了视线。
“爹。”
陆彤站在原地，仰头看着陆正民缓声开口。
这个字一出，陆正民身子都僵住了。只是瞬间，他眼眶就红了起来，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已经混杂的分不清了。
“老陆，做什么呢，还不赶紧将人请进来。”
屋子前，妇人站在房檐下呼喊。
可任由她呼喊，都没人回应。
她狐疑的撑起一把油伞走了过来，还未走近，就听到一声呼喊。
“娘。”
妇人止住脚步，场中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只有雨水在不停滴落。
“彤儿，你真的是彤儿。”
陆正民松开手中油伞，上前一步蹲在陆彤身前，通红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瘦小身影。
“爹，是我。”陆彤回应一声，话音落下，妇人也已经走了过来。
王仟湫看着夫妇二人，叹息一声后退出一步，给三人留出空间。
李宣同样是退出一步，两人像是局外人一般，静静看着发生的一切。
淅沥沥的雨水狂涌而下，嘈杂声中带着声声啜泣。
“道长，今日我若是死了，恳请不要将真相告知李寻仙。”王仟湫侧头看向李宣。
李宣看着王仟湫落汤鸡的模样，若没有这么一桩事情，着实让人心生怜惜。
“爹，当年的事，就是她们王家做的。王仟湫拿着我的墨玉，代替了我的人生。”陆彤声音带着恨意，回头看向王仟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