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点点头:“没错,中西医不是对立的,而是能互相补充的。咱们学西医,是为了更清楚病的机理;学中医,是为了用更简便的方法解决问题,两者结合,才能更好地给社员治病。”
就在这时,孙大壮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焦急,额头上全是汗,进门就喊:“风哥,不好了!郑卫东那小子又搞事了!”
凌风心里一沉,示意学员们先自己看书,然后拉着孙大壮进了里屋,关上了门。“大壮哥,慢慢说,咋回事?”
孙大壮抹了把汗,坐在凳子上,端起桌上的凉茶灌了一口,才喘着气说:“我这几天一直盯着他,发现他往公社跑得更勤了,昨天下午,我看见他跟那个县运动办的干部在公社招待所的单间里待了快两个时辰,门都没开,不知道在密谋啥。那干部我打听了,姓马,专门管清查、整风的,手黑得很!”
“姓马?”凌风皱紧了眉头,心里咯噔一下。运动办的人,权力大,下手狠,比赵干事和李强难对付多了。他沉吟片刻,问道:“你还听到别的了吗?他们有没有提医疗站,或者牛棚的事?”
“没听清具体的,”孙大壮摇摇头,脸上满是懊恼,“我不敢靠太近,就听见‘材料’‘证据’‘上报’这几个词。郑卫东那小子出来的时候,脸上笑的那个得意,一看就没憋好屁!风哥,咱们得小心啊,我总觉得他们要搞大动作!”
凌风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墨蓝色的夜空,繁星点点,月光洒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霜。他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他仔细梳理了一遍医疗站的所有工作:账目记得清清楚楚,每一笔收支都有据可查;病历规范详细,诊断用药都符合规矩;药品要么是自己采的草药,要么是公社调拨的,来源清楚;治疗效果有目共睹,社员们都认可。明面上,他们很难找到硬伤。
那对手最可能攻击的,还是那两个老套路:一是说他用针灸草药治大病是“封建迷信”“不科学”;二是诬陷他跟牛棚的下放人员“关系暧昧”“立场有问题”。这两个罪名,在当时的环境下,随便一个都能让他万劫不复。
“大壮哥,你继续盯着,千万别暴露自己,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凌风转过身,眼神坚定,“另外,你跟福满叔说一声,让他最近多去公社李书记那里走动走动,多汇报汇报咱们夏锄生产的情况,还有医疗站用中西医结合的办法预防中暑、治疗腹泻,保障社员身体健康的事,让李书记心里有数。”
“明白!我这就去!”孙大壮站起身,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凌风坐在桌子前,拿起钱主任之前写的信,反复看着。信里说,他下周要到青山县卫生院指导工作,想顺道来凌家坉看看医疗站的中西医结合实践。一开始,凌风只是觉得这是个展示工作的好机会,可现在看来,这或许是他破局的关键!有地区专家的认可,就能堵住那些说他“不科学”的嘴;有上级领导的关注,对手下手也得掂量掂量。
他立刻行动起来,一边让春苗去通知王福满,安排接待事宜,让社员们把医疗站和村里的卫生好好打扫一下;一边加紧准备汇报材料,从病历里挑出几个最典型的中西医结合案例,比如赵老爷子的肺心病、张婶家小宝的肺炎、李小栓的蛇毒,整理出详细的治疗记录、用药剂量和效果追踪,一笔一划写得工工整整。
整个凌家坉都动了起来。社员们听说地区的专家要来,都兴奋得不行,觉得这是天大的荣誉,家家户户都自觉地把房前屋后打扫得干干净净,连村道上的碎石子都捡得一干二净。
然而,就在钱主任预定到来的前一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急症,差点打乱了所有计划。
这天傍晚,天气闷热得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一丝风都没有,空气湿得能拧出水来。社员们收工回来,都三三两两坐在村口老槐树下乘凉,摇着蒲扇,聊着家常,驱赶着嗡嗡作响的蚊子。
突然,负责看守粮仓的老光棍李老栓慌慌张张地从村东头跑过来,脸白得像张纸,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风…风哥!快!快救…救张会计!他…他晕倒了!还…还抽风呢!”
凌风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站起身。张会计是队里的老会计,五十多岁,为人耿直,平时身体还算硬朗,就是有点高血压,偶尔会头晕。他不敢耽搁,立刻背上药箱,抓起几根常用的银针,跟着李老栓就往粮仓跑。铁柱和春苗也赶紧抓起药囊,紧随其后。
粮仓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个个面色惊慌,议论纷纷。“张会计咋突然就晕倒了?刚才还好好的呢!”“你看他抽得厉害,会不会是中风了?”“快让让,风哥来了!”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凌风挤进去一看,心里顿时沉了下去。张会计躺在粮仓的泥地上,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口角歪斜,嘴角还流着涎水,四肢不停地抽搐着,浑身都在发抖。旁边扔着一个摔碎的瓦罐,里面剩下的绿豆汤洒了一地,黏糊糊的。
“刚才还好好的,”一个帮忙看守粮仓的社员带着哭腔说,“张会计说天热,想喝点绿豆汤解暑,刚拿起瓦罐喝了两口,就说头晕得厉害,接着身子一软就倒地上了,然后就开始抽风,我们都吓坏了,不敢乱动!”
“看这模样,像是中风了!”旁边一个年纪大的老人颤巍巍地说,“这病凶险,弄不好就没了!”
“快掐人中!掐人中能醒!”有人大喊着,伸手就要去掐张会计的人中。
“别乱动!”凌风大喝一声,声音沉稳有力,瞬间镇住了场面,“中风分多种情况,乱掐人中可能会加重病情!都散开点,保持通风!”
众人连忙往后退了退,给张会计留出足够的空间。凌风迅速蹲下身子,手指搭上张会计的手腕,感受着他的脉象——脉象弦滑数劲,跳得又快又乱,像断了线的珠子,这是肝阳上亢、风痰上扰的中风闭证,类似西医说的高血压脑出血或者脑梗塞急性期,病情极其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