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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银泻地,将空旷的道场映照得一片清冷澄澈。
国枝弘一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血液奔流的轰鸣声在他耳中回荡。
他全部的意志、全部的渴望,都聚焦于眼前这位「九条师范」即将吐露的词语之上。
那会是怎样的名字?蕴含着何等惊天动地的力量?
「九条阵」的目光如同实质,穿透国枝弘一的躯体,审视着他灵魂的脉络与肌肉记忆的轨迹。
片刻的沉寂后,那冷彻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凿入这月华流淌的寂静空间:
「…では、お前に授ける奥义は——【不近刃】(ふきんじん)」
(……那么,授予你的奥义便是——【不近刃】)
国枝弘一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近…刃…?(ふきん…じん…?)」
这名字听起来并无「二天一流」那般磅礴,也无「燕返」那般迅疾,更无「无明三段突」那般诡厉,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绝对的「静」与「距」。
「九条阵」——神渡准——仿佛看穿了他的疑虑,开始以最本质、最精炼的语言阐述这「奥义」的核心:
「その理は至って简明だ。相手の刃を、いかなる时も、决して己が身に触れさせぬ。」
(其理至为简明。让对手的兵刃,在任何时刻,都绝无法触及自身。)
「相手の刃が斩り込んでくれば、最小限の力で、最大の効果をもって、その力の结节点を见极め、拨ね退ける。それにより、相手の体力を大幅に消耗させ、甚だしければその均衡さえ破壊する。」
(若对方兵刃砍来,便以最小的力道,省最大的力气,找准力的结点,将其拨开。借此,大大消耗对方体力,甚至可使其失衡。)
「突きが来れば、踏み込み、飞跃し、身を翻しながら、その真上を掠め、背後に回り込む。その过程で、相手の首を刎ねることも可能だ。」
(若刺击来袭,便可踏前,飞跃,拧转身躯,自其正上方掠过,迂回至其身后。在此过程中,亦可将其枭首。)
随着他的描述,国枝弘一的瞳孔逐渐放大,呼吸再次变得急促起来!
这并非依靠蛮力或绝对速度的压制,而是一种近乎艺术般的、对「距离」和「力」的绝对掌控!是将敌人的攻击化为己用的极致技巧!
但这还未结束。
「九条阵」的声音平淡依旧,却抛出了更震撼的概念:
「极みに达すれば、指二本をもって、流れに乗じ相手の刃を受け止め、毫も伤つかず。もう一方の手で、その手首関节を破壊し、飒爽として実用的な『无刀取り』を完成させることさえ可能となる。」
(若练到极点,甚至可用两根手指,顺势架住对方兵刃而不损分毫。另一只手对其腕关节进行破坏,完成飒爽又实用的‘无刀取’。)
空手入白刃?!而且是如此轻描淡写,仿佛信手拈来!国枝弘一只觉头皮发麻!
「复数の敌を前にしても、やすやすとこれを为す。复数の刃筋を己が敷いた轨道に导き、互いに误って伤つけ合わせることさえできる。」
(即便以一敌多,亦能轻而易举。能够牵引复数的敌方刀刃按照自己铺设的轨迹运动,令其自相误伤。)
「これは古今の武士が梦见てやまぬ、まさに无敌の技と言える。」
(这便是所有古今武士的终极梦想,堪称无敌之技。)
无敌之技!
国枝弘一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与向往!
这【不近刃】所描述的,并非虚无缥缈的神话,而是一种建立在极致洞察、精准判断和巧妙发力基础上的、理论上可行的至高武艺!
它完美契合了他崇尚正面交锋、以技破力的战斗风格,更是将他那惊人的动态视力与洞察力发挥到极致的绝佳平台!
「师范!これこそが、私が求め続けていたものです!」
(师范!这正是我一直在追求的!)
他激动地呐喊,声音嘶哑。
「九条阵」微微颔首:
「そして、この技を、现时点で完璧に会得しうるのは、お前だけだ。」
(而且,眼下能完美掌握此技的,唯有你一人。)
「たとえ、十年前の玉龙旗优胜者である私といえども、お前の持つあの惊异的な动体视力、特に相手が力尽き、均衡を失った瞬间の轨道を捉える能力には及ばない。」
(即便是十年前玉龙旗冠军的我,在你这惊人的动态视力——尤其是捕捉对方力竭失衡后轨迹的能力方面,也有所不及。)
这话并非完全虚假。
神渡准基于观察得出的结论是:
国枝弘一在这方面的天赋确实极为突出,是修习【不近刃】的最佳胚子。
至于九条阵本尊能否做到?那并不重要。
「では、始めよう。」(那么,开始吧。)
「九条阵」随手拿起一柄竹刀:
「今夜中に、その基础を体に刻み込ませる。」
(就在今夜,将它的基础烙印在你身体里。)
接下来的时间,在这月华笼罩的道场中,一场超越常理的传授开始了。
「九条阵」的教导方式极其高效且冷酷。他不再进行冗长的力量或耐力训练,而是直接切入【不近刃】的核心——
感知、判断、发力。
他会以各种角度、各种速度挥动竹刀攻击国枝弘一,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能带来威胁,又不会真正重伤他。
「感じ取れ!刃风の圧力を!力が伝わる方向を!」
(感受!刀风的压力!力量传递的方向!)
「ここだ!力の结节点はここ!最小の力で拨ねよ!」
(这里!力的结点在这里!用最小的力气拨开!)
「腰で导け!手先だけで动くな!全身で流れを作れ!」
(用腰引导!不要光用手腕!用全身制造‘流’!)
「视野を広く!一つの动きに捉われるな!次の动きを予测しろ!」
(视野放宽!不要拘泥于一个动作!预测下一个动作!)
他的每一句指点都精准无比,直指要害。
国枝弘一则全身心沉浸其中,他那被锤炼得异常敏锐的感官被催鼓到极限,疯狂地吸收、理解、尝试着运用这些全新的理念和技巧。
起初,他依旧笨拙,时常判断失误,或被竹刀击中。
但渐渐地,在那非人导师的精准引导和自身绝佳天赋的支撑下,他开始找到感觉。
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体验。
敌人的攻击不再是无法抵挡的洪流,而变成了一条条可以被感知、可以被引导、甚至可以被利用的「线」。
他开始能更早地预判竹刀的来势,能用更小的幅度、更精妙的角度将其卸开、拨偏。
有时甚至能借力打力,让「九条阵」的竹刀险些失去控制。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如同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
竹刀交击的声音不再是以往的猛烈碰撞,而是变得短促、清脆、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粘性,仿佛每一次接触都蕴含着无数次的微调与较量。
汗水再次浸透道服,但国枝弘一却浑然不觉疲惫,反而精神愈发亢奋。
他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门后是他梦寐以求的剑道极致风景。
时间在专注的修习中飞速流逝。
东方的天际渐渐泛起一丝鱼肚白,晨曦微露。
呯!
国枝弘一最后一次尝试格挡「九条阵」的突刺,他几乎是本能地踏前一步,竹刀并非硬格,而是贴着对方的刀身向下微微一压。
嗖!
同时身体轻盈地向侧前方滑出,竟然真的如同「九条阵」所描述的那般,险之又险地让刀尖从自己腋下掠过,同时自己转到了对方的侧面!
虽然动作还远谈不上流畅完美,但雏形已现!
「…よし。(……很好。)」
「九条阵」收回了竹刀,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これで、基础は…なんとか入门と言えるレベルだ。
(这样,基础总算……勉强算是入门了。)」
国枝弘一停下动作,拄着竹刀,大口喘息着。
一夜的高强度精神集中和身体微操,带来的疲惫感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他眼中却闪烁着无比明亮的光芒,那是得窥大道后的喜悦与满足。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师范…」
(非常感谢您……师范……)
他艰难地说着,身体已经开始摇晃。
「睡れ。」(睡吧。)
「九条阵」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
话音未落,国枝弘一再也支撑不住,极致的精神放松和肉体疲劳瞬间袭来。
他甚至连走到场边的力气都没有,就那样直接仰面倒在了道场冰冷的地板上,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柄竹刀。
「九条阵」——神渡准——静静地站在一旁,低头看着这位沉沉睡去的年轻武士。
月光与晨曦交织在他疲惫却带着笑意的脸上。
神渡准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有趣的实验数据录入。
他转过身,悄无声息地向道场外走去。
在即将迈出大门的那一刻,他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冰冷而意味深长的话语,消散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
「师は门を导く、修行は个人による。これから先、お前がどのような高みに到达できるかは、お前自身の勤勉と…造化次第だ。」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从今往后,你能达到何种高度,就看你自己的勤奋和……造化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然融入门外渐亮的天光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道场内,沉沉睡去的国枝弘一,以及那悄然植入其身体与灵魂深处的、名为【不近刃】的——无敌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