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澜觉得自己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他还是条小蛇,缠在灼璃手腕上打盹。那女人总爱用指尖戳他脑袋,骂他“睡相像条死泥鳅”。可当她以为他睡着时,又会偷偷把他揣进怀里,用狐火暖着他冰凉的鳞片。
现在那狐火却烫得他五脏俱焚。
“忍住!”灼璃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他从未听过的焦灼,“就快......成了......”
什么成了?青澜迷迷糊糊地想。是快把他烤成蛇肉干了吗?
他奋力睁开眼,正对上灼璃苍白如纸的脸。她眉心紧蹙,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额头上,冰凉。
而她自己掌心燃烧的青金色火焰,正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涌入他体内,蛮横地围剿着那该死的魔种。
“您......”他刚开口就咳出一口黑血,“停手......”
灼璃却像是没听见。她眼底闪着近乎偏执的光,仿佛不把那魔种揪出来碾碎就誓不罢休。
清虚真人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小狐狸!再这样下去你先把自己烧没了!”
就在这僵持时刻,异变再生。
那魔种似是被逼到绝境,竟疯狂抽取青澜的龙血反扑!一道狰狞的魔影自他背后升起,利爪直取灼璃咽喉!
那是纯粹的杀戮本能,不带半分犹豫。
青澜瞳孔骤缩。
电光火石间,他看见灼璃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她本可以轻易避开,或是用狐火将那魔影焚烧殆尽。可那样做,逸散的力量势必会重创已是强弩之末的他。
于是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噗——”
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青澜眼睁睁看着那道魔影利爪穿透了她的肩胛,带出淋漓鲜血。而她竟不闪不避,反而强行扭转了原本攻向魔种的狐火方向!
青金色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险险擦过魔影,重重撞在旁边的焦土上,炸开数丈深坑。
“您疯了?!”青澜失声喊道。
灼璃踉跄后退,肩头鲜血如注。她脸色白得吓人,唇边却扯出个难看的笑:“总不能......真把你烤成蛇肉干......”
话音未落,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是强行扭转攻势带来的反噬。
清虚真人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枯瘦的手指迅速封住她几处大穴:“胡闹!简直是胡闹!”
灼璃靠在他臂弯里,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目光却仍死死盯着青澜:“魔种......暂时压住了吗?”
青澜内视丹田,发现那魔种虽未完全消除,却因方才那一击暂时沉寂下去。而更让他震惊的是,灼璃强行扭转的狐火竟阴差阳错地护住了他的心脉。
这个傻子......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伤势过重又跌坐回去,只能红着眼眶瞪她:“谁要您多管闲事!”
灼璃虚弱地笑了笑,伸手想摸他的头,却在半途无力垂下:“养崽千日......用崽一时......你倒好,净会气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脑袋一歪,竟在清虚真人怀里昏死过去。
清虚真人探了探她的脉象,脸色凝重:“本源受损,又遭反噬......这丫头怕是得养上三五个月了。”
青澜死死攥着拳,指甲掐进掌心。
他又让她受伤了。
就像小时候每次闯祸那样。打破了她最喜欢的琉璃盏,烧了她珍藏的古籍,甚至有一次差点掀了她的洞府......每次她都会气得跳脚,举着鸡毛掸子追着他满山跑。
可最后总是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他上药。
“老杂毛,”他哑声开口,“现在怎么办?”
清虚真人看了看怀里昏迷的灼璃,又看了看狼狈不堪的青澜,长长叹了口气:
“先离开这鬼地方。玄狼族的鼻子灵得很,再不走,咱们仨真得一起唱铁窗泪了。”
他说着,袖中飞出一叶扁舟状的飞行法器,轻飘飘落在地上变成寻常舟船大小。
青澜挣扎着爬起来,踉跄走到灼璃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
很轻。轻得让他心头发慌。
他低头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夜。那时他因修炼出错高烧不退,她也是这般抱着他,在暴雨中狂奔百里去找医修。
那时他偎在她怀里,听着她急促的心跳,觉得天地间再没有比这更安稳的地方。
现在换他抱着她了。
清虚真人已经踏上飞舟,回头见他还在发呆,忍不住催促:“磨蹭什么呢?等狼群来开饭吗?”
青澜深吸一口气,抱着灼璃一步步走向飞舟。
就在他踏上飞舟的刹那,远处山林间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回应声。
清虚真人脸色一变:“糟了,被发现了!”
飞舟倏然升起,如离弦之箭射向云端。
而在他们方才停留之处的上空,一片不起眼的乌云悄然凝聚,云中隐约有暗红星芒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