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经理,真是大忙人啊。”
张狂这句话说得不紧不慢,脸上挂着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眼神里却没什么温度,像一把冰冷的刀子,轻轻刮过会议室凝滞的空气。
唐浩心中凛然,知道对方果然心存芥蒂。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会议桌另一侧坐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坦然:“让张经理久等了,实在是抱歉。
部门初建,千头万绪,尤其是招聘面试,关系到团队根基,不敢有丝毫马虎,所以耽搁了时间。”
他再次强调“面试”,既是解释,也是一种不卑不亢的姿态——我并非故意怠慢,而是确有要事。
张狂鼻腔里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解释并不完全买账。
他懒得再绕圈子,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带着一种前辈审视后辈的居高临下:
“唐经理年轻有为,晋升速度创了公司纪录,佩服。
既然公司决定将‘高管基金’交给你来管理,我自然没有意见。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盯着唐浩,“这笔基金关系到公司所有高管的切身利益,不容有失。
我接手这段时间,虽然没能带来超额收益,但也做到了稳健运营,规避了所有重大风险。
不知道唐经理对这笔基金,有什么初步的运作思路?
也好让我这个前任管理者,放心交接。”
这番话绵里藏针,既点明了这笔基金的重要性(搞砸了会得罪所有高管),又暗示了自己“稳健”的功劳,最后更是将了一军,逼唐浩立刻亮出底牌。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
唐浩迎着张狂审视的目光,神色平静。
他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快速梳理过思路。
系统是他最大的依仗,但绝不能暴露。
他需要给出一个既符合逻辑,又能展现能力,同时不会过于惊世骇俗的说法。
“张经理过誉了,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唐浩先是谦逊了一句,随即眼神变得专注而自信,“关于高管基金,我的初步想法是——在严格控制回撤的前提下,寻求确定性较高的波段收益。”
他稍微停顿,观察了一下张狂的反应,见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便继续清晰地说道:
“目前市场整体波动加剧,尤其是像大豆这类受国际宏观和政策影响巨大的品种,不确定性太高,不适合作为稳健基金的核心配置。”
他这话隐隐点出了昨天大豆的行情,也间接解释了为什么系统建议他远离,此刻用来作为自己投资理念的佐证,恰到好处。
“我会将主要精力放在两个方向:第一,寻找具有明确政策支持或行业景气度反转迹象的板块,进行中短期布局。
第二,利用市场情绪和技术的短期错杀,捕捉一些优质标的的反弹机会。”
他没有提及具体的标的(如寒武纪、螺纹钢),但给出了清晰的方向。
这既展现了他的思考,又保留了神秘感和操作空间。
“哦?”张狂眉毛一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听起来思路很清晰。
不过,唐经理,想法谁都有,关键是如何执行,如何控制风险。
动不动就是板块布局、捕捉反弹,听起来收益可能不错,但风险呢?
你怎么保证不会把各位高管的老本都给亏进去?”
他的质疑毫不客气,几乎是指着鼻子说唐浩年轻气盛,可能鲁莽冒进。
唐浩并没有被激怒,反而微微一笑,语气沉稳地回应:“张经理的担心很有道理。
所以,我的每一个决策,都会建立在充分的数据分析和严格的模型评估基础上。
我会设定明确的止损线和目标位,仓位管理会极其严格,确保单一品种的损失不会对基金整体造成重大冲击。”
他目光坦然地看着张狂:“在资本市场,没有人能保证百分百盈利,但我可以保证,会以对待自己身家性命的态度,来对待这笔基金。
毕竟,”他语气略微加重,“我的资金,也在里面。”
最后这句话,点明了他与其他管理者的不同——他是利益共同体,而非单纯的打工者。
张狂盯着唐浩看了几秒钟,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心虚或动摇,但他只看到了平静和自信。
他原本准备好的更多刁难的话,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口。
这小子,比他想象的要沉稳和老练得多。
“哼,希望唐经理能言行如一。”张狂最终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身体向后靠向椅背,姿态依旧带着疏离,“交接手续,我会让我的助理跟你的人对接。
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九部那边还有事。”
他显然不打算再进行更多“友好”的交流。
“好的,麻烦张经理了。
后续事宜,我会让我的助理王小翠与贵部对接。”唐浩站起身,礼貌地说道。
张狂不再多言,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唐浩缓缓坐下,轻轻吐出一口气。
刚才这番针锋相对,看似平和,实则凶险。
他成功地顶住了压力,没有露怯,也没有暴露底牌。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张狂的敌意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而高管基金更像是一个烫手山芋,做好了是分内之事,做坏了则万劫不复。
“压力不小啊……”唐浩喃喃自语,但眼神却愈发锐利和坚定。
有系统在,他有信心将这压力转化为动力,将这笔基金,连同他的交易十部,打造成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利器。
张狂的刁难,只不过是他攀登路上的一块磨刀石罢了。
……
张狂憋着一肚子火离开了顶层会议室。
唐浩那看似谦逊实则强硬的态度,以及那份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都让他感到极度不适,更有一种被冒犯的恼怒。
他没有回自己的九部,而是脚步一转,直接乘电梯来到了合规部所在的楼层,敲开了总监李明哲办公室的门。
“李总,有件事我得跟您反映一下。”张狂一进门,脸上就堆起了无奈和愤懑混杂的表情,“关于那位新上任的唐浩经理。”
李明哲从文件上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示意他继续说。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也不能目中无人啊。”张狂开始控诉,“我本着友好协作的态度,主动约他沟通高管基金交接的事情,结果他倒好,借口在面试,愣是把我晾在会议室干等了一个多小时。
连条信息都不回。
这像话吗?”
他观察着李明哲的反应,见对方依旧没什么表情,便加重了语气:“这还不算,跟他聊起基金的运作思路,好家伙,口气大得没边了。
说什么要‘寻求确定性较高的波段收益’,要‘捕捉优质标的的反弹机会’。
李总,那可是关系到所有高管身家的基金,不是他个人那几千万、一两个亿可以随便折腾的小账户。
稳健。
稳健才是第一位的。
动不动就想翻倍,他以为他是谁?
股神吗?
这种激进的想法,我实在不放心把基金交给他。”
张狂说得唾沫横飞,试图将唐浩塑造成一个狂妄自大、不负责任的形象。
李明哲安静地听完,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并没有立即回应张狂的控诉。
直到张狂因为他的沉默而有些不安时,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
“张经理,”李明哲的目光透过镜片,锐利地落在张狂脸上,“我建议你,不要小看了唐浩经理。”
张狂一愣,没想到李明哲会是这个反应,他嗤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李总,我不是小看他。
但现实摆在这里,他手底下那七八个歪瓜裂枣,不是其他部门不要的初级交易员,就是刚毕业的实习生。
就这样的团队,拿着10亿资金,一天能带来多少收益?
不是我吹,能赚个五千万顶天了。
这点成绩,在我们九部看来……”
他后面自夸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李明哲打断了。
李明哲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鄙夷。
交易九部运营多年,整体自营资金的累计回报率都还没实现翻倍(扣除部门耗损比如工资奖金),而唐浩仅仅一天,就用十亿资金创造了超过十三个亿的利润,资金一天翻倍还有多。
张狂哪来的底气在这里质疑?
还大言不惭“五千万顶天”?
当然,这些具体数据属于高度机密,李明哲不会对张狂明说。
他只是淡淡地,却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回复道:
“张经理,马上就是公司的半年度绩效考核了。
我相信,今年的优秀部门,恐怕已经没有悬念了。
到时候,张经理自然就会知道,唐经理和他的团队,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话像一根无形的针,轻轻扎了张狂一下。
优秀部门?
没有悬念?
张狂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他当然听出了李明哲的言外之意——唐浩的业绩,好到足以碾压其他所有部门,包括他张狂的交易九部。
一股更大的憋闷和难以置信涌上心头。
他看着李明哲那平静却笃定的表情,知道对方绝不是在开玩笑。
“呵…呵呵,是嘛?那我倒要拭目以待了。”张狂干笑两声,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他原本想来给唐浩上点眼药,没想到反而被李明哲不软不硬地敲打了一番。
他悻悻地站起身:“李总,那您忙,我就不打扰了。”
看着张狂有些狼狈离开的背影,李明哲摇了摇头。
有些人,总是习惯于用自己的认知去丈量别人的高度,却不知道,这世上真有能打破常规的天才,或者说……怪物。
而唐浩,显然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他现在反而有些期待,当半年度业绩公布时,张狂这些人脸上,会是什么精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