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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却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在河岸边回荡,充满了不屑与豪气:“哈哈哈!法办?重谢?”

他笑声一收,目光如电般射向对岸的追兵头目,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此地,乃我顿丘县境!此河,便是我顿丘界河!此人,既已踏入我顿丘之地,便受我顿丘法度管辖!岂容尔等越境拿人?!”

他猛地一指身后那根矗立在丈量队伍旁、象征着“金德”肃杀与“法度”的白色五色棒,朗声道:“看见了吗?此乃本官五色棒!‘有犯禁者,不避豪强,皆棒杀之!’ 此律在洛阳如此,在顿丘亦然!典韦在陈留所犯之事,自有陈留法度裁决!然其过河之前,并未在我顿丘犯禁!尔等持械越境,欲在我顿丘地界行凶拿人,视我顿丘法度如无物,此乃犯我之禁!”

他声若雷霆,字字千钧:“念尔等初犯,速速退去!若敢踏过此河一步,或再发一矢,休怪本官依律行事,将尔等视为乱匪,格杀勿论!我顿丘的弓弩和五色棒,正等着祭旗!”

这番话语,铿锵有力,既维护了顿丘的治权与法度尊严,虽未明说支持杀人,又在道义上隐隐站在了“任侠报仇”的典韦一边,更以武力为后盾,发出了最严厉的警告!

对岸追兵被曹操的气势和虎卫营森然的杀气所慑,又见典韦已被对方控制,心知今日绝难如愿。那头目脸色铁青,恨恨地瞪了典韦和曹操一眼,无奈地一挥手:“我们走!” 数十骑悻悻然调转马头,消失在陈留方向的烟尘中。

追兵退去,河岸边只剩下曹操一行和孤立无援的典韦。典韦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但眼神依旧警惕,看着曹操。

曹操缓步上前,走到典韦面前,距离不足一丈。荀彧担忧地想要阻止,曹操抬手示意无妨。他仔细打量着典韦,仿佛在欣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典韦,”曹操的声音平和了许多,带着一丝欣赏,“你为友报仇,血溅五步,快意恩仇,是条好汉!然杀人终是犯法,陈留官府定会海捕于你。天下之大,何处可容身?”

典韦沉默,他虽悍勇,但也知闯下大祸,前路茫茫。

曹操话锋一转,指着身后正在艰难推进的清丈队伍,以及远处周氏家丁虎视眈眈的方向,语气变得激昂:“你看这顿丘!豪强如虎,兼并土地,鱼肉乡里!流民如蚁,饥寒交迫,妖言蛊惑!更有黑山贼寇,虎视眈眈!本官至此,立五色棒,清田亩,安流民,整军备,所为者何?便是要在此乱世将起之地,打出一片朗朗乾坤!护一方黎庶安宁!”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典韦:“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持三尺剑,立不世功!岂能空负一身神力,徒做那亡命天涯的匹夫之勇?你既有血性,有肝胆,何不随我曹操,以手中戟,扫平这世间不平事?以胸中血,守护该护之人?顿丘法度之下,不问出身,只论功过!你今日之过,他日可凭战功相抵!如何?”

典韦听着曹操的话语,看着眼前这位面对强敌毫无惧色、执法如山又胸怀大志的县令,再回想方才他力排众议,在五色棒下庇护自己的情景,心中的桀骜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认同感取代。他典韦敬重的是英雄,佩服的是好汉!曹操的胆魄、气度、志向,都深深打动了他。

“噗通!” 典韦将手中双戟重重插在地上,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如洪钟:“典韦一介莽夫,犯下死罪,蒙明公不弃,仗义收留!明公之言,如雷贯耳!韦愿追随明公左右,执戟为先锋!但有差遣,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若违此誓,有如此石!” 说罢,他猛地一掌拍在旁边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上!

“轰!” 一声闷响,碎石飞溅!那巨石竟被他一掌拍裂!

曹操大喜,上前亲手扶起典韦:“我得典韦,如虎添翼!自今日起,你便是我虎卫营先锋!这双铁戟,便是你扫荡妖氛、肃清奸邪的利器!”

荀彧看着这宛如天神下凡般的巨汉,又看看意气风发的曹操,心中感慨:平思识人之明,用人之胆,非常人可及!这典韦,未来必是震慑千军的猛将!

典韦的加入,在顿丘营中引起巨大轰动。他那非人的力量和悍勇,迅速折服了众人。曹操并未因典韦新降而轻视,反而给予高度信任,让他直接进入虎卫营,担任自己的近卫副统领,统领是一位洛阳带来的老班底,暂时还不是换的时候,并亲自指点他一些简单的战阵配合和纪律要求。

典韦性情耿直,不喜读书,但对曹操的命令绝对服从,对曹操本人更是忠心耿耿。他很快适应了军营生活,那双大铁戟在操练场上所向披靡,成为顿丘营中最具威慑力的标志。当曹操巡视城防、监督流民工程时,典韦那铁塔般的身影和凶悍的眼神,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震慑,让宵小之徒不敢妄动。

在曹操心中,典韦的出现,如同在磨刀石上增添了一块最坚硬的砺石。这位重生者知道,宛城那悲壮的一幕或许可以避免,而典韦这柄无双利刃,将在即将到来的黄巾风暴和未来的乱世争霸中,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顿丘的五色棒下,不仅凝聚了民心,更引来了一只真正的“古之恶来”。

曹操为了抢占先机,让荀彧代笔,以最急迫的语气向朝廷上奏:

一为预警,他详列了太平道在顿丘及冀州活动的确凿证据,细作情报、抓获的骨干口供、流民中收缴的符咒等,明确指出张角将于甲子年三月五日左右在巨鹿起事,马元义部将攻邺城,并可能威胁兖州!

二为表功与请援,他在奏报中汇报了自己在顿丘清丈田亩、打击豪强、安置流民、整顿军备的“卓着成效”,强调已使顿丘“民心稍安,城防粗固”。但“贼势浩大,恐非一县之力可当”,恳请朝廷速发大军平叛,并授权自己“权宜行事,保境安民”之权,及周边郡县协同作战之责。

三也是为埋下伏笔,奏疏中隐晦提及了一笔“闻阉宦之中,或有为贼内应者”,为将来可能的清算埋下钉子。

曹操这样做一是为了抢占“预警”之功,在乱起时凸显自己“洞烛先机”。二则也是为后续自主行动寻求法理依据。最后也是有点私心,他想在清流和未来的平叛统帅,如皇甫嵩、朱儁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曹操知道这些可能还不够,他亲笔写信给在洛阳的袁绍。信中不提预警,因为他知道袁家自有渠道,自己多言反而多事,他只是以“叙旧”和“请教”为名,谈及顿丘局势艰难,豪强掣肘,流民汹汹,表达对朝局和即将到来的乱世的忧虑。言语中暗示自己处境艰难但决心坚守,隐晦流露的关系。

这封信通过曹操在洛阳心腹门客秘密转交,确保直达袁绍本人。

本初兄台鉴:

暌违芝宇,时切葭思。京华一别,倏忽数载。兄坐镇中枢,领袖清流,调和鼎鼐,海内仰瞻。操僻处东郡顿丘小邑,每念及兄之风仪,未尝不心驰神往。

顿丘地薄民贫,位处冲要,诚如兄昔所言,实乃“磨砺”之所在。操履任以来,夙夜匪懈,然积弊如山,步履维艰。地方豪右,盘根错节,视公田如私产,役小民如牛马。操虽立五色棒于衙前,申明法度,“有犯禁者,不避豪强,皆棒杀之”,力行清丈,退田还民,稍遏其势,然其怨怼已深,掣肘日甚。此一难也。

去岁水患,兼有流言四起,闻有“太平道”妖言惑众者,流民如潮,嗷嗷待哺。操竭县廪,行“以工代赈”,修城垣,浚沟渠,以安其心。然杯水车薪,更恐其中有奸人煽惑,变生肘腋。此二难也。

北境黑山张燕,拥众剽掠,眈眈虎视。郡兵羸弱,城垣初葺,守御之具未周。操日夜督练乡勇,整饬武备,唯恐有负朝廷所托,黎庶所望。然孤城悬野,四顾茫茫,每念及此,中夜彷徨。此三难也。

当此艰难之际,操益感兄昔年于洛阳之远见卓识。兄出身名门,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于天下,实乃海内人望之所系。 操愚钝,唯知恪守本分,以三尺法绳顽劣,以赤子心待黎元,虽处泥泞,不敢稍坠青云之志。顿丘弹丸,或不足道,然此地乃操职守所在,亦万千生灵托命之基。操唯有竭尽驽钝,持此五色棒,守此一方土,纵前路荆棘,百死无悔!

方今朝局,云谲波诡。操远在边鄙,耳目闭塞,然观天象之变,察民情之汹,窃以为巨变将生,乱世之兆已显。 值此板荡之秋,非有兄台这般柱石重臣、深孚众望者,恐难挽狂澜于既倒。 操虽不才,愿效犬马之劳。他日若得机缘,愿附兄尾翼,共济时艰,匡扶社稷。 区区下邑,或可为兄洞察天下之微末一隅。

顿丘苦寒,朔风凛冽。临书仓促,不尽欲言。惟愿兄珍摄贵体,善承天眷。他日若得再聆教诲,幸何如之!

弟 操 顿首再拜

这封信寄出,曹操又让荀彧执笔,以他的名义,写给邻近郡县中口碑较好、或同样受黄巾威胁的县令、郡守、乃至地方豪强坞堡主。信中强调唇亡齿寒,约定烽火为号,危急时互相支援,或开放通道接纳难民。不求其主动出击,但求其不背后捅刀,关键时刻能提供有限支援或信息。

东郡太守桥府君 钧鉴 \/ 白马令明府 台启 \/ 严坞主 尊鉴:

顿丘令曹操,谨拜言。

顿丘小邑,地接陈留,毗邻黑山。近岁以来,妖氛日炽,闻有“太平道”者,以符水惑众,倡“苍天已死”之悖言,流民蚁聚,豪强隐忧。更有北境巨寇张燕,拥众剽掠,虎视眈眈。操履任以来,清田亩以安民,缮甲兵以自固,然深感独木难支,唇亡齿寒。

窃观大势,妖道所图非小,一旦星火燎原,顿丘首当其冲,恐祸延邻境。黑山贼寇,亦如附骨之疽,伺机而动。我辈守土牧民,虽有郡县之分,坞堡之别,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值此危疑之际,唯有同舟共济,互为犄角,方能保境安民,共御强敌!

操不揣冒昧,谨陈鄙见,望诸君察纳:

约定统一烽火信号,一遇大股贼寇入境攻掠,立时举烽!见烽烟起,邻近郡县、坞堡即知警讯,可速作防备,或相机出兵牵制、袭扰贼之后路。

若贼势浩大,一地难以支撑,邻近郡县、坞堡当开放通道,接纳彼处逃难官民,尤其是妇孺老弱,暂避兵锋。操于顿丘亦当如此,虽恐微薄,然必尽力接济粮秣。

互派精干信使,及时通报贼情动向、兵力多寡、主将何人,以便彼此预判,早作绸缪。

值此多事之秋,恳请诸君约束部众,勿生龃龉,更勿趁乱袭扰邻境、劫掠粮道。 同室操戈,徒令亲者痛,仇者快!

操深知诸君各有难处,守土之责已属不易。此议绝非强求诸君劳师远征,赴汤蹈火。 唯求危急之时,能念及邻里之谊,存守望相助之心,不开门揖盗,不落井下石,不阻断生路。 若能于贼过境时稍加袭扰迟滞,或提供些许粮秣情报之助,则顿丘幸甚,万千黎庶幸甚!

保境安民,上慰朝廷,下安黎庶,亦为吾辈立身之本。操愿首倡此议,与诸君戮力同心,共度时艰。顿丘虽小,亦当为诸君屏障!望诸君审时度势,惠然应允。若有高见,乞赐回音。

临书迫切,不尽拳拳。

顿丘令 曹操 谨启

这两封信,一封着眼于未来的宏大政治棋盘,进行关键人物的情感投资;另一封则立足于当下现实的生存危机,编织最基础的互助网络。它们共同构成了曹操在黄巾风暴前夕,于顿丘一隅布下的重要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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