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索中的每一秒都无比煎熬，就在卫东以为猎隼要再次陷入绝境时，钱莱的目光捕捉到舷窗边缘一闪而过的蓝色闪光——那是学院设置在主赛道上的导航信标！
“找到了！”钱莱的声音染上一丝激动。
卫麟猛地扑到舷窗前，果然看到了那黑暗中如同灯塔般的信标光芒！她兴奋地欢呼一声：“钱莱！这是怎么做到的！你太牛了！”
其实钱莱也有些后怕，虽然她一直表现的很冷静，但心里也不太敢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只是那样的情形下，除了自动放弃比赛就只能赌一把了。
主驾保持绝对的冷静，副驾才不会慌乱，她不能让卫麟跟着失去信心，只好硬着头皮凭感觉和经验向前走，好在她赌赢了！
二人立刻调整航向，突击舰全速朝着信标加速驶去。当她们终于重新进入熟悉的主赛道时，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同时涌上心头
老天，她们不仅活着离开了洪流，更凭借钱莱那近乎原始的直觉，从迷失的深渊中返回了主赛道！
赛场外，部分关注着二人的观众齐齐松了一口气，这两个新生一路的遭遇怎么如此让人揪心呢？
卫东跟着女儿一起欢呼出了声，惹来卫斯理一阵白眼：“多大年纪了！还这么不稳重！”
卫东无语的偷偷撇嘴，老爸啊老爸，你就装吧你！
卫斯理悄悄地擦了擦额头，乖孙女诶，爷爷刚刚真是狠狠为你们捏一把冷汗啊！
突击舰平稳地航行在主赛道上，引擎的嗡鸣声此刻听起来无比悦耳。
钱莱将突击舰开到最近的补给站进行能源补充，刚刚的经历过于惊心动魄，持续绷紧的神经叫嚣着要放松。
卫麟设定了一个短暂的闹钟，在驾驶舱内同时昏睡过去。
剩下的赛程还很漫长，整个拉练赛要持续二十天，只要在二十天以内到达终点，并且越过途中的路障，拿到足够的积分，就可以获得参赛资格。
今天才是比赛的第一天，前方挑战未知，但钱莱和卫麟相信，只要她们意志坚定，配合默契，就没有克服不了的障碍。
没过多久，二人在闹钟的催促声中清醒过来，她们迅速的提起精神，重新加入赛道。
“我怎么觉得睡了一会后更累了，简直快起不来了。”卫麟嘟囔道。
钱莱觉得自己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她的太阳穴依旧在突突的跳，精神只能说比刚刚那会强了稍许。
“等到达下一个大型补给站，我们进医疗仓躺一会。”
她们刚刚路过的补给站太小了，只能进行能源补给，没有任何医疗设施。
星际拉练赛的主赛道沿途每隔一定距离就会设置一个小型补给站，主要用来为突击舰添加动力能源。
每隔三个小型补给站设置一个大型补给站，不光可以添加能源，还有医疗仓、澡堂、食堂等生活设施，
这类设施不光是为学生们提供便利，同时也是一种麻痹精神的障碍物，如果贪图享受在补给站浪费了太多时间，就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在比赛名次上进行反超。
“也好。”卫麟表示同意，“希望我们的运气好一点，下一个就是大型补给站吧。”她苦中作乐的祈祷。
钱莱轻轻的笑了一声，表示赞同。
她们的突击舰轻巧的绕过一片密集的陨石带，就在钱莱准备加速时，原本沉寂的雷达屏幕瞬间亮起一片刺目的光点！
六艘涂装着不同高年级队伍标识的突击舰骤然点亮动力引擎，如同幽灵般从四周巨大的陨石阴影中闪出，形成一个包围圈，将猎隼小队死死围困在中央！
对方显然早有预谋，不仅完全关闭了突击舰的动力，还屏蔽了全部信号，躲在陨石后面静默潜伏，只等猎隼踏入包围圈。
“糟了！”卫麟瞳孔瞬间猛缩，声音因紧张和愤怒显得有些尖锐：“怎么又是这帮高年级的杂碎？！没完没了了是吧！”
突击舰通讯信号被强行接入，一个带着戏谑和傲慢的声音响起：
“哟，两位新生明星，跑得挺快啊？知道学长学姐等你们多久了吗？”
是之前在小行星带被她们用酸液弹逼退的那支小队，钱莱和卫麟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都没有接话。
“可惜啊，你们本次的比赛就到此为止了。你们看，是你们自己主动退出呢？还是我们友好的帮你们退出呢？”
卫麟的怒火简直快从眼睛里喷出来，她几乎在一瞬间就本能地将手指伸向能量过载按钮：“跟他们拼了！引爆全舱，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她的血液在沸腾，卫麟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将生死放在信仰与荣誉之后，现下她亦是如此选择。
“卫麟，别冲动！”
钱莱的轻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卫麟激昂的情绪上，她的眼神甚至都没有看向卫麟，只是冷静地隔着观察镜扫视着包围圈的每一艘敌舰，评估着对方的阵型和火力分布，快速推算他们可能存在的薄弱点。
“你怕了？！”卫麟猛地转头看向钱莱，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解，“从踏进军校大门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把以身殉职当成了归宿！现在我们被这群卑鄙小人围猎，难道你要我摇尾乞怜？！”
通讯频道里，再次传来那个高年级学长不耐烦的的声音：“里面的人听着，再不出声我们可就动手了，给你们十秒钟，倒计时结束之后再不答复，直接帮你们退出比赛！十！”
钱莱终于转头直视着卫麟的眼睛，她的眼神中，没有恐惧，没有卫麟熟悉的战斗狂热，更没有一丝谄媚，唯有平静，那卫麟一直熟悉的平静。
“九！”
“卫麟。”钱莱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真正的战场上，牺牲从来不是军人的归宿，那只是最迫不得已的选择。”
“八！”
“我们的归宿，应该是完成任务，并活着回归军队。因为只有活着，才能继续战斗，才能保护更多的人。死亡本身，毫无价值。”
“七！”
她顿了顿：“永远不要歌颂死亡。任何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军人也一样！不要把牺牲当成理所当然！”
“六！”
“难道你要为了争一口气，为了所谓的尊严，就在这连战场都算不上的模拟赛里轻易放弃生命？这口气，在我看来，毫无价值！”
“四！”
钱莱的话犹如重锤，一字一句的敲打在卫麟头上，令她当场愣住。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钱莱认知的不同。
以前，她只觉得钱莱冷静，和自己一样追求力量，她们有共同的追求，所以可以成为好朋友。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明白，钱莱的冷静之下，是对生命本身的重视，是对求生本能的认同。而这种认知，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感到一丝茫然……
她一直以来坚定的殉国决心，在钱莱的此刻的态度面前，显得冲动又幼稚。
“三！”
“你不要出声，接下来的一切交给我来交涉。”
就在卫麟内心激烈交战之际，钱莱开口嘱咐，卫麟木木的点头。
“二！”
钱莱做了一个深呼吸，打开通讯器，声音平稳不带一丝波澜开始谈判：
“学长，一场校内赛而已，何必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淘汰我们，对你们来说除了泄愤，并无实际收益不是吗？”
“泄愤就够了！”对方恶狠狠地回答，“你们淘汰了我们的盟友！这笔账，难道不跟你们算？”
“我理解你们的愤怒。”钱莱的语气仍旧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不过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也无法带来任何利益。与其浪费宝贵的能量和比赛时间在这里消灭两个价值有限的新生，不如考虑一个对你们更有利的方案？”
频道里沉默了几秒，对方显然没料到，这个在劫难逃的新生小队居然还敢讨价还价？
“哦？说说看？”一个更为沉稳的声音插了进来，看样子是另一支小队的人。
“很简单。”钱莱的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说服力，“接下来的赛程，我们两个人，以及我们的突击舰，可以作为你们的先锋队。”
“什么意思？”
“我们负责探路，清除小型障碍，包括替你们吸引其他队伍的火力。而你们可以在后方安全跟进，既节省能量，又规避风险。相当于多了一个免费苦力和炮灰，如何？”
此言一出，不仅通讯频道里一片哗然，连卫麟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钱莱——给敌人当苦力？！炮灰？！
钱莱是疯了吗？！
“呵，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临阵倒戈？这只是你们的缓兵之计吧？”第一个声音充满不信任的说。
“被你们六支小队包围，主炮锁定，任何异动都会被瞬间集火，我们有什么资本倒戈？”钱莱冷静地反问。
“况且，比赛规则允许临时组队。我们只是在履行组队成员的职责。等队伍到达风暴之眼时我们自行脱离，绝不纠缠。这之前的赛程里，你们获得一个免费先锋，减少自身损耗，而我们，获得继续比赛的机会，双赢。何乐不为呢学长？”
频道里陷入了一片沉默，看样子应该是对方断开了和她们的通讯连接，在私下讨论。
钱莱耐心地等待着，手指在操纵杆上无意识地轻敲，眼神沉稳，不急不躁。
场外，卫斯理叹了口气冲卫东说：“麟麟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冲动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叫钱莱的小姑娘真心不错，好啊，好啊！”
卫东点头表示赞同父亲的话：“这个钱莱，冷静的不像个孩子，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手，战场上可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
“再看看吧。”卫斯理沉声吩咐，卫东便没再说什么，二人目光重新回到赛场上。
好一会儿，那个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接受你们的投诚，但你们要在我们离开风暴之眼后才能走！这期间，你们必须完全听从我们的指挥，探路必须冲在最前面，任何发现必须第一时间汇报！如有违背，我们立刻将你们轰成渣！”
“成交。”
钱莱干脆利落地回答，关闭了通讯。
包围圈的红点闪烁了几下，突击舰被锁定的警报解除。
六艘突击舰依旧保持着紧密的阵型，将猎隼的突击舰拱卫在队形的最前方，形成一个尖锐的三角阵型。
“钱莱！你……”
卫麟看着身后虎视眈眈的队伍，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和愤怒堵在胸口，让她几乎窒息，这简直比被直接淘汰还要让她难受！
钱莱却只是默默地调整航向，按照通讯频道里的指令开始行使炮灰的职责。
卫麟的眼底通红，嘴唇咬的煞白，钱莱叹了口气关闭麦克风：“别不开心了，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参加联赛吗？在这里就被淘汰的话，可就完全没机会了。”
卫麟几乎是吼出来：“但现在这样跟投敌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钱莱好言安抚，“我们没有被淘汰，并且仍旧有机会取得联赛资格。”
“刚才那种情况，如果我们强行突围，最大的可能是连一点反抗的水花都溅不起就被瞬间淘汰。”
卫麟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做支撑。
钱莱继续道：“现在呢？我们损失了什么？尊严？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谈尊严。是，我们确实暂时妥协了，但我们脚步没有停啊。”
她指着赛道路线图说：“我们依然在按照原定计划的方向前进，甚至因为后面那群家伙，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活力冲突，实际能耗反而减少了。这你还想不明白吗？”
她顿了顿，眼神幽暗：“而且根本要不了多久，风暴之眼地形复杂，是脱离的最佳地段。等到了那里，我们找机会突围！再此之前，你就忍耐一下，好吗？”
卫麟怔怔地听着，胸中的怒火如同被钱莱一层层抽走了薪柴，渐渐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