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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时三刻,天刚蒙蒙亮,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帝都。
我披上月白锦袍,腰间悬着前太子赠送的“问墨”佩剑,站在镇北王府门前的青石阶上。
刘衡已带着十位亲卫候在一旁——这十人皆是武者七境的好手。
皆是从军中精选出的锐士,每人腰挎长刀,肩背弓弩,玄色劲装外罩着暗纹甲胄,晨光下甲片泛着冷硬的光,连呼吸都压得极缓,只余靴底碾过石板的轻响。
“出发。”
我话音刚落,刘衡抬手示意,十人迅速列成两列,护在我身侧。
马车早已备好,乌木车厢上嵌着暗金色云纹,四匹骏马拉着车,蹄子裹着厚布,行过朱雀大街时竟没发出多少声响。
此时的帝都尚未完全苏醒,只有零星的早点摊支起了布篷,卖豆腐脑的老汉正往锅里添水。
见我们一行人行色肃穆,连忙低下头去。
我掀开车帘一角,看着街旁逐渐后退的朱红宫墙,心里盘算着杨府的事——自前天在杨府后院某间房屋,发现那十几具孩童尸骸后,和密道后的乱葬岗。
杨家上下三十余口已被悉数拿下,关在刑部大牢,但主犯杨弃和他的妻子黄氏,以及三长老杨岳,却始终咬紧牙关,不肯吐露半个字。
“侯爷,刑部到了。”
刘衡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我收了思绪,推门下车,只见刑部侍郎李凯正站在大门前等候,他穿着一身藏青色官袍。
见了我连忙拱手:“冠军侯,您可算来了。杨弃那老狐狸今早还闹着要见镇北王呢,说他是被冤枉的。”
“冤枉?”
我冷笑一声,“等会儿他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冤枉了。”
李凯陪着笑,引着我们往里走。
刑部大牢的入口在西侧,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潮湿,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霉味。
两侧的牢房里关押着不少犯人,见我们一行人经过,有人扒着栏杆嘶吼,有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还有人睁着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让一让!让一让!”
狱卒们拿着水火棍,将犯人们赶回牢房,重重关上牢门。
走过三重铁门后,光线越来越暗,最后来到一处单独的院落——这里关押的都是重犯,院墙比别处高了三尺,上面还架着铁丝网,四角各有一名弓箭手值守。
“杨岳就在最里面那间。”
李凯指着最东侧的牢房。我点点头,率先走过去。
牢房的门是精铁打造的,上面留着几个小孔,透过小孔往里看,杨岳正背对着我们坐在草堆上,他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却依旧挺直着脊背,像一头不肯低头的狼。
“开门。”刘衡对狱卒道。
狱卒连忙用钥匙打开牢门,铁链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杨岳猛地回头,看到是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冷漠:“冠军侯?怎么,来看我笑话?”
“笑话?”
我走进牢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杨岳,你可知罪?”
他嗤笑一声:“我何罪之有?不过是得罪了某些人,被罗织罪名罢了。”
“罗织罪名?”
我俯身逼近他,声音冷了几分,“那杨府后院房屋里的孩童尸骸,也是我罗织出来的?
那些孩子的父母在京城哭天抢地,你敢说你不知道?
还有密道之外的乱葬岗,你难道不知道为何存在吗?”
杨岳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别过头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
我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扔在他面前——那是从杨岳书房搜出的账本,上面记载着近半年来“购买”孩童的记录。
每一笔都对应着一个失踪的孩子,“这账本是你的笔迹吧?上面写着‘三月初七,购男童一名,银五两’,那孩子叫小石头,家住城南,去年三月失踪,他娘到现在还在找他!”
杨岳看着账本,脸色渐渐发白,却依旧咬着牙:“这是伪造的!是你们陷害我!”
“陷害你?”
我气得笑了,“杨岳,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能了事?你兄长杨弃,你嫂子黄氏,现在都关在这里,你若肯说实话,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又被狠厉取代:“我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他索性闭上眼,任凭我怎么盘问,就是一言不发。
我知道再问下去也没用,杨岳虽是杨弃的胞弟,却并非核心人物,他或许知道些皮毛,但绝不是关键。
我转身走出牢房,对刘衡道:“看好他,别让他寻短见。”然后对李凯说:“带我去见黄氏。”
黄氏的牢房在另一侧,离杨岳的牢房不远。
她比杨弃和杨岳要显得憔悴得多,见我进来,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眼中满是恐惧。
她原本也算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嫁入杨府后风光无限,如今却穿着粗布囚服,头发枯黄,脸上还有几道泪痕。
“黄氏!”
我在她面前蹲下,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威严,“我知道你只是个妇人,很多事或许是被杨弃逼着做的。只要你说实话,我可以在朝堂上为你求情,饶你一命。”
黄氏嘴唇颤抖着,不敢看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银锁,那是从一具孩童尸骸身上找到的。
“这银锁你认识吧?这是你侄女的遗物,去年她失踪后,你还哭着找了好几天。你敢说,你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黄氏看到银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那是……那是婉儿……她才五岁……”
“她是被你丈夫杨弃用来做药引了,对不对?”
我盯着她的眼睛,“杨府密道里的那些孩子,都是被他害死的,是不是?”
黄氏浑身发抖,双手捂住脸,呜咽着说:“别问了……求求你,别问了……”
“我可以不问,但那些孩子的父母呢?他们还在等一个答案!”
我提高了声音,“你若不说,不仅你要死,你的儿子杨竹,你的女儿杨兰,都要跟着陪葬!你忍心看着他们年纪轻轻就送命吗?”
这句话像是击中了黄氏的软肋,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我示意狱卒给她倒了碗水,等她情绪稍稍平复了些,才缓缓开口:“那些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氏喝了口水,声音带着哭腔:“是……是老爷做的……去年冬天,来了一个穿黑袍的人,跟老爷在书房密谈了一夜,之后老爷就变了……他开始让人去外面买孩子,说是要做什么秘药……”
“秘药?什么秘药?”我追问。
“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药……”
黄氏摇摇头,“我只偷听过一次,那黑袍人说,这药需要用孩童的心头血做引,还要让他们在活着的时候服药,这样药效才最好……
那些孩子被关在密道里,每天都要喝很苦的药,很多孩子没几天就死了……死了就被扔进乱葬岗……”
她说到这里,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婉儿……婉儿是因为无意中看到了密道里的场景,被老爷发现了……他怕婉儿说出去,就……就把她也……”
我心里一阵刺痛,没想到杨弃竟狠毒到连自己的亲侄女都不放过。“那密道呢?除了杨弃,还有谁知道密道的情况?”
“密道是杨家的祖传之物,只有嫡系核心人物才知道入口和机关……”黄氏抽泣着说,
“我只知道入口在老爷的书房书架后面,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那黑袍人是谁?你见过他的样子吗?”
黄氏摇摇头:“他每次来都戴着面具,看不清脸,说话声音也很奇怪,像是故意变了声……不过我听老爷叫他‘常先生’……”
“常先生?”我皱起眉头,这个称呼太普通了,根本无从查起。我又问:“杨府和皇甫氏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有什么勾当?”
提到皇甫氏,黄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皇甫氏……是老爷的靠山……皇甫家主皇甫流云,经常来杨府做客,他们每次见面都关着门,我不知道在谈什么……
但我知道,老爷买孩子的钱,有一部分是皇甫氏给的……还有,上个月皇甫家送来了一批药材,说是给老爷做药用人的……”
我心里一沉,皇甫氏是京中望族,皇甫流云更是前太子萧云离的二舅,权势滔天。
没想到杨弃竟敢和他勾结,看来这件事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我又问了黄氏一些细节,她知道的也不多,大多是些皮毛。
等她说完,我让狱卒把她带下去,然后站在牢房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杨弃、黑袍人常先生、皇甫氏……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阴谋?那秘药又是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对刘衡道:“带我去见杨弃。”
杨弃的牢房比杨岳和黄氏的都要大一些,他正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手里拿着一本书。
见我进来,竟还慢条斯理地合上书,抬眼看我:“冠军侯,稀客啊。”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他。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不知冠军侯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啊?我杨家世代忠良,总不能平白无故地被人污蔑吧。”
“哼!”我终于冷笑一声,“还想出去?继续炼制秘药吗?嗯?”
杨弃的脸色猛地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杨府密道里的那些孩子!密道之外的乱葬岗!”
我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用他们的心头血炼药,连自己的亲侄女都不放过,你还有脸说自己是世代忠良?”
杨弃的身体僵住了,嘴唇哆嗦着:“你……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松开手,看着他苍白的脸,“黄氏已经都招了。
她说那黑袍人是你请来的,皇甫氏还给你提供资金和药材。你以为你不说,就能瞒天过海吗?”
杨弃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嘴里喃喃道:“她……她怎么能说……”
“我劝你招供吧,”
我冷冷地看着他,“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包括那黑袍人的身份,那秘药的作用,还有你和皇甫氏一族的勾当。
不然,我会让你尝尝大夏王朝一百零八道酷刑,让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