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张问鼎颤抖的身侧,看着仵作将白布重新盖回张公子残破的面容上。
张大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沟壑滚落:冠军侯,犬子绝非纨绔......他曾在信里说,要做父亲最骄傲的儿郎......
这句话如重锤般砸在我心头。三日前那场恶战虽捣毁了贩卖人口的窝点,救出二十余名百姓,却始终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疑虑——被救出者皆是普通庶民,那些身怀修为的散修、士族子弟竟无一人踪迹。
直到暗圣地弟子传来密报,我才惊觉这场阴谋远比想象中更深邃可怖。
侯爷,西城门的暗桩传来消息,三日前有十余辆马车趁着夜雨出城,车辙印深得出奇,显然载着重物。
清儿匆匆而入,手中狼毫在舆图上划出一道蜿蜒的黑线,路线直指西境边境。
阿恒将一封密函拍在案上,信纸边缘还带着未干的血迹:这是暗桩拼死传回的,那些马车挂着云锦行的商旗,正是被擒富商的产业。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寒芒,但沿途驿站记录显示,车队的押送人全是生面孔,修为深不可测。
舆图上,西境边境的崇山峻岭化作狰狞的獠牙。我握紧腰间的冠军侯令牌,这枚象征着先皇赐封的虎符此刻烫得惊人。
备马,传我军令:持此令牌调遣沿途州府军,务必在三日内封锁西境边境所有关隘。
深夜的大牢弥漫着血腥与腐臭,富商被铁链吊在刑架上,昔日油光水滑的面庞如今满是淤青。
当我将染血的账本甩在他脸上时,这个肥硕的商人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冠军侯?你以为这是寻常的人口买卖?龙魔宗的血祭大典,岂是你能阻挡的!
龙魔宗?清儿的长剑抵住他咽喉,剑身映出商人扭曲的面孔。
商人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黑冥组织......叛徒......龙魔大人要借百余名修士的精魄,重铸血魄珠......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眼中却浮现出诡异的狂热,张公子那小子,无意中听到我们商议运输路线,还想带着证据去报官......
烛火突然剧烈摇曳,一阵阴寒刺骨的风卷着沙尘扑进牢房。
富商的瞳孔骤然放大,脖颈处浮现出青黑色的纹路,如同毒蛇缠绕。他的身体诡异地抽搐着,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龙魔大人......会......
话音未落,整个人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在地上蒸腾起阵阵白雾。
阿恒迅速捏诀布下结界,眉头紧锁:是摄魂咒,他早被种下禁制,一旦吐露机密就会暴毙。
我盯着地上的黑水,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云锦行的马车、神秘的龙魔宗、消失的修士......所有线索如同破碎的镜面,折射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真相。
更可怕的是,从富商临死前的话语推断,这场血祭大典已筹备多年,而我们至今仍不知对方的真正目的。
侯爷,边境急报!一名暗卫浑身浴血闯入,州府军在雁门关截住三辆马车,里面全是昏迷的修士,但押送者......
他艰难地咽下唾沫,他们自称是魔蚬宗的执法队,持有魔令。
魔令!魔蚬宗?那是天玄大陆所有魔修眼中的圣物,传闻持有此令者可号令天下魔修。
但据我所知,魔蚬宗不是在青州动乱前就突然消失了吗?
备马,即刻前往雁门关。我披上玄铁软甲,将冠军侯令牌系在腰间,清儿,你带一队人彻查云锦行在各地的产业;阿恒,联系沿途暗桩,务必查清其余马车的下落。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朔风卷着黄沙扑面而来,雁门关的城墙上,州府军与一群黑袍人对峙而立。
为首的黑袍人手持漆黑令牌,上面镌刻的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当他看到我腰间的冠军侯令牌时,发出一声冷笑:朝廷的人也想插手江湖事?
我不管你们是魔蚬宗还是龙魔宗。我抽出长剑,剑尖直指对方咽喉,交出人来,饶你们不死。
黑袍人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森然:冠军侯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那些修士自愿追随龙魔大人?他们为了突破境界,甘愿成为血祭的祭品!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黑袍人同时结印,漫天黑雾中浮现出狰狞的魔影。
战斗一触即发。我挥剑斩碎袭来的魔影,却发现这些黑影如同跗骨之疽,被击碎后又迅速重组。
更诡异的是,那些被救出的修士突然同时睁眼,眼中泛起妖异的红光,竟齐齐向我攻来。
小心!他们被种下了控心咒!燕红烛的怒吼从身后传来。
我侧身躲过一名修士的利爪,余光瞥见黑袍人手中的令牌光芒大盛,黑雾中隐约浮现出一颗滴着血水的珠子——那赫然就是富商提到的血魄珠!
血魄珠每颤动一次,那些被控制的修士就变得更加疯狂。
我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场普通的救援,而是龙魔宗精心设计的陷阱,目的就是要引出各方势力,在混战中完成血祭。
所有人听令!不灭军魂大阵!突然一声大喝传出。
血腥味在朔风中翻涌,我挥剑格挡黑袍人刺来的利爪,玄铁剑刃与对方骨爪相撞迸出火星。
身后传来修士们被控心咒驱使的嘶吼,血魄珠散发的妖异红光将战场染成修罗地狱。
“竖子敢尔!”暴喝声如惊雷炸响,漫天黄沙中,三千雁门关边军如黑色洪流席卷而来。
为首之人身披玄甲,胯下黑马踏碎满地魔影,正是我的大哥王成。雁门玄甲军列成锥形阵,长枪如林刺破黑雾,箭矢裹挟着罡风穿透魔影。
“大哥!”我声若洪钟,手中长剑骤然迸发璀璨金光。
冠军侯令牌在腰间震颤,与大哥带来的雁门虎符遥相呼应,两股雄浑内力激荡成无形气浪。
黑袍人首领面色骤变,厉喝着指挥众人结阵,却抵不住玄甲军排山倒海的攻势。
王成挥舞着开山巨斧劈开敌阵,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护好冠军侯,解救修士!”
边军将士齐声应和,盾牌交错如铁壁,将陷入癫狂的修士与黑袍人分隔开来。
我趁机冲入阵中,剑指血魄珠,凛冽剑气直取核心。
黑袍人首领见势不妙,猛地将血魄珠抛向高空。
刹那间,血色光柱直冲云霄,被控制的修士们纷纷腾空而起,精魄如丝线般被强行抽出。
千钧一发之际,王成掷出巨斧击碎血魄珠,同时我挥剑斩出惊天一剑,金光与斧影相撞,将血魄珠轰成齑粉。
“不——”黑袍人首领发出凄厉惨叫,周身魔气暴走。那些被生擒的黑袍人突然目露凶光,口吐黑血,竟是要强行引爆丹田气海。
王成反应极快,暴喝一声:“退!”雁门军训练有素,瞬间结成防御阵型,同时甩出锁链缠住自爆的黑袍人,猛地抛向远处山谷。
爆炸声震耳欲聋,烟尘散尽后,战场一片狼藉。
被抽走部分精魄的修士昏迷不醒,我们将其妥善安置。
而那些未及自爆的黑袍人被铁链捆成粽子,嘴里塞着特制的锁魂塞,再也无法施展邪术。
王成拍了拍我的肩膀,玄甲上还滴落着黑血:“好小子,这次若非你撑到援军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我望着天边渐白的鱼肚,握紧手中染血的长剑。
龙魔宗虽遭重创,但血魄珠碎片中藏着的半块玉牌,昭示着这场正邪较量才刚刚开始。
雁门关的晨曦中,简单与大哥一聚过后,我们押送着俘虏与伤者踏上归途,身后,是被鲜血浸透的黄沙与仍在燃烧的魔影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