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勉强驱散了晨雾,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反而将老宅院墙的斑驳和荒草的枯黄照得更加清晰刺眼。堂屋内,夏天和姜婆婆相对而坐,气氛凝重。那块刻着“夏明远”名字的残破灵位牌静静躺在木桌上,仿佛一块冰冷的墓碑,压得人喘不过气。
“不能再等了。”姜婆婆打破沉默,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决,“‘鬼眼’的人既然敢投石问路,又在这茅屋布下邪阵,必然有所图谋。三天之期已过一日,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找到线索,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和老林的秘密。”
夏天重重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木棍。身体的虚弱感依旧存在,但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厉支撑着他。“姜婆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姜婆婆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白日阳气盛,林中的阴邪之物会有所收敛,对我们有利。但也要速战速决,天黑前必须回来。”
她迅速收拾行装。除了柴刀、药粉和铜镜碎片,她还特意带上了那包所剩无几的赤硝粉,以及几根颜色深紫、散发着辛辣气味的干枯根茎,说是“驱瘴辟邪”之用。最后,她将那块用油布包裹的灵位牌也小心地揣入怀中。
“这牌位是关键,或许在林子里能用得上。”她解释道,眼神深邃。
两人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老宅,沿着村后一条人迹罕至的荒草小径,向那片黑黢黢的老林走去。越靠近林子,空气中的湿气越重,光线也愈发昏暗,参天古木的枝叶交织成一片巨大的墨绿色穹顶,将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林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合着腐烂树叶、湿土和某种莫名腥气的味道,寂静得可怕,连鸟鸣虫嘶都听不到。
姜婆婆走在前面,步伐沉稳,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她似乎对这片林子并不陌生,总能巧妙地避开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夏天紧跟其后,神经紧绷,手中的木棍握得死紧,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根据昨夜“追魂香”的指引和姜婆婆的判断,“鬼眼”之人藏匿的方向,应该是在林子深处一片地势较低、终年不见阳光的洼地附近。
林中的路越来越难走,荆棘丛生,藤蔓缠绕。脚下的腐殖层厚实松软,踩上去悄无声息,却仿佛随时会陷下去。光线昏暗,四周的树木形态也变得扭曲怪异,张牙舞爪,如同蛰伏的鬼影。夏天只觉得后背发凉,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自己。
“跟紧点,别掉队。”姜婆婆头也不回地低声提醒,她的声音在死寂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树木愈发密集,光线几乎完全被遮蔽,周围陷入一种近乎夜晚的昏暗。空气也变得阴冷刺骨,那股莫名的腥气越来越浓。姜婆婆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用手指沾起一点地上的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紧紧皱起。
“阴气很重,还有残留的邪法气息……就是这附近了。”她压低声音,示意夏天警惕。
夏天屏住呼吸,紧张地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不大的林间空地,地面相对平整,但中央却堆积着一些乱石,石头上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湿漉漉的,不断往下滴水。空地的边缘,几棵老树的树干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用利器刻划出的、歪歪扭扭的诡异符号,与茅屋邪阵上的图案有几分相似!
“看那里。”姜婆婆指向空地中央乱石堆的后方。夏天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几块巨石的缝隙间,似乎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被茂密的藤蔓半遮半掩,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和浓郁的腥臭气。仿佛一张巨兽张开的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追魂香的气息到这里就断了,最终指向这个洞口。”姜婆婆眼神锐利,“看来,这里就是他们的一个巢穴,或者……是一个重要的据点。”
夏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要进去吗?里面会有什么?陷阱?还是那个投递催命符的“鬼眼”之人?
姜婆婆没有贸然行动。她先是在洞口周围仔细检查了一番,用柴刀拨开藤蔓,查看地面和石壁,确认没有明显的机关陷阱。然后,她取出那面铜镜碎片和赤硝粉,再次施展“追魂香”之法,镜面中幽光闪烁,隐约照见洞口内有一条向下倾斜的、狭窄的通道,通道深处似乎有微弱的、非自然的反光。
“里面有东西。”姜婆婆收起铜镜,脸色凝重,“但气息很杂乱,除了阴邪之气,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生气残留?难道人刚离开不久?”
这个发现让两人更加警惕。对方可能就在附近,或者刚刚离开。
“进不进去?”夏天声音干涩地问道,手心全是汗。
姜婆婆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进!但不能都进去。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探查。若有异常,以三声急促的鸟鸣为号,你立刻退回林子边缘,不要管我!”
“不!姜婆婆,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进去!”夏天急忙反对。
“听话!”姜婆婆语气严厉,“里面情况不明,空间狭窄,两个人反而施展不开。你在外面策应更重要。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没有信号,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见姜婆婆态度坚决,夏天只好咬牙点头:“您……您小心!”
姜婆婆不再多言,她将柴刀反握,另一只手抓了一把赤硝粉,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了那个漆黑的洞口,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
夏天的心瞬间悬到了顶点。他紧握木棍,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死死盯着那个幽深的洞口,耳朵竖得笔直,捕捉着里面任何一丝微弱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洞口内死寂无声,仿佛姜婆婆一进去就被黑暗彻底吞没了。
这种等待是一种极致的煎熬。林中的寂静仿佛有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可怕的画面:姜婆婆遭遇埋伏、触发陷阱、被邪祟吞噬……
就在他焦虑得几乎要忍不住冲进去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像是踩断枯枝的声音,陡然从夏天身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
夏天浑身汗毛瞬间倒竖!不是洞口方向!是外面!有人!
他猛地回头,只见那片茂密的灌木丛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风吹过。但夏天可以肯定,那绝不是风!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就藏在那片灌木后面,正在窥视着他!
是“鬼眼”的人?他们没走?还是……一直在暗中监视?!
夏天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紧紧攥住木棍,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目光死死锁定那片灌木丛。对方在暗,他在明,形势瞬间逆转!
洞内的姜婆婆毫无声息,洞外的危机却已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