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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和王宝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山,荆棘刮破了衣服,树枝抽打在脸上也浑然不觉。肺部火辣辣地疼,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但比身体更难受的是那种如跗骨之蛆的恐惧。那缓慢的拖行声似乎一直在身后不远处跟着,阴冷的风缠绕着脚踝,直到他们跌跌撞撞冲回村口,看到几户人家屋顶升起的稀薄炊烟,听到一声犬吠,那种被窥视、被追逐的恐怖感才稍稍减弱。

两人瘫坐在村口的大磨盘旁,汗如雨下,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王宝更是直接吐了,吐得稀里哗啦,胆汁都呕了出来,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脱地发抖。

“看……看到了吧……我就说……不能去……”王宝带着哭腔,话都说不利索。

夏天的情况稍好,但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他回想刚才庙里看到的景象——新鲜的拖痕、未干的污渍、禽类绒毛、碎布片,还有……那个墙角半掩的物件!以及最后时刻从林深处传来的拖行声。这一切都明确无误地表明,那个地方不仅是“半截缸”的活动区域,甚至可能是它临时的“巢穴”或者“进食点”。它当时,可能就在附近,甚至可能看到了他们!

“我们得赶紧回去。”夏天强撑着站起来,拉起软泥般的王宝,“不能让人看出我们去了后山。”

两人互相搀扶着,尽量避开人多的路,狼狈地溜回了家。幸好已是傍晚,天色昏暗,没遇到什么人。夏天把王宝送回家,叮嘱他什么都别说,好好休息,然后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家。

夏母看到儿子浑身脏污、脸色难看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声追问。夏天只好含糊地说和王宝去村外溜达,不小心摔了一跤。夏母将信将疑,但看着儿子疲惫的神情,也没再多问,只是打来热水让他洗漱。

这一夜,夏天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反复出现那个黑洞洞的庙门,门口新鲜的拖痕,以及林深处晃动的阴影和清晰的拖行声。每次快要被那声音追上的时候,他都会猛地惊醒,一身冷汗。

第二天,王宝吓得称病在家,死活不肯出门。夏天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庙里墙角那个奇怪的物件。那会是什么?是“半截缸”遗落的东西?还是以前庙里的遗留物?它会不会是关键线索?

强烈的探究欲战胜了恐惧。他知道再叫王宝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自己想办法。白天目标太大,容易被人看见,尤其是母亲肯定严防死守。他决定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偷偷去一趟。这个决定极其冒险,但那个未知的物件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

好不容易熬到夜里,估计母亲已经睡熟,夏天悄悄起身,穿好深色衣服,拿上一个手电筒(犹豫了一下,怕光线暴露,又塞回了枕头下),带上一把水果刀防身(虽然知道可能没用),然后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家门。

夜凉如水,月光被薄云遮住,大地一片朦胧。村庄沉睡,万籁俱寂。白天熟悉的道路在夜晚变得陌生而危机四伏。每一声虫鸣,每一片树叶的晃动,都让他心惊肉跳。他尽量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心跳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再次踏上通往后山的小径,恐惧感比白天强烈了数倍。他几乎是凭借记忆和一股狠劲在往前走,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响。还好,一路上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风声,并没有听到那恐怖的拖行声。

当他再次看到那座废墟般的山神庙轮廓时,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他停在树林边缘,仔细观察了良久,确认庙宇周围没有任何动静,才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快速而无声地冲到了庙门的残墙边。

和白天一样,庙内死寂,那股腥腐味依然存在,但似乎淡了一些。他不敢开手电,借着微弱的月光,眯着眼朝墙角那堆瓦砾看去——那个深色的物件还在!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了片刻,确定没有异常,然后才迅速闪身进入庙内。脚下踩到碎砖,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中却如同惊雷。他心脏狂跳,几步冲到墙角,也顾不得脏,伸手拨开覆盖在上面的瓦砾和尘土,将那个物件挖了出来。

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材质似乎是木头,但表面异常光滑,像是被摩挲了很久。大小正好一手可握。形状很不规则,边缘有破损,像是什么东西的碎片。他凑到眼前,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辨认。

这似乎……是一块牌位?或者是某种令牌的残片?上面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他完全不认识的扭曲符文,不是汉字,也非常见的图案。而在符文的中央,以及木牌的边缘,沾染着几处已经变成黑褐色的污渍,用手指轻轻一蹭,有种黏腻感,并且散发出淡淡的、与拖痕上类似的腥气。

是血?还是……

夏天的心沉了下去。这块木牌显然不是寻常之物,它出现在“半截缸”频繁活动的庙里,上面还沾染着可疑的污渍,那些诡异的符文更是透着不祥。这到底是什么?是镇压它的法器的一部分?还是……与它本身有关的东西?

他不敢多想,将木牌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感觉顺着手臂蔓延。他最后扫视了一眼破庙,尤其是石台前那摊已经干涸发黑的污渍,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山神庙,沿着来路向村子狂奔。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但总觉得背后阴风阵阵,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着他逃离的背影。直到再次看到村子的灯火(虽然零星),他才稍微放缓脚步,但手心里那块冰凉粘腻的木牌,却时刻提醒着他,他带回来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线索,更是一个……不祥的物件。今晚的冒险,究竟是对是错,他无法判断,但已知的是,他与那个名为“半截缸”的恐怖存在之间的纠缠,因为这块染血的木牌,似乎变得更加紧密和无法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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