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建国准备按照专家意见部署任务时,林风突然站起身。
“凶手故意选在工地埋尸,就是想误导我们查情杀财杀!”
他走到投影前,放大尸体脖颈纹身:“这个图案我查过了,叫‘穿堂风’,是十年前城西老混子的标志。”
会议室一片哗然。
会议室里,张建国副局长刚拿起笔记本,准备按照省厅专家确定的“情杀、财杀”主要方向进行任务部署,声音都到了嗓子眼——
“张局,请等一下。”
一个平静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会议室里即将形成的决议氛围。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聚焦到角落。
林风站了起来。
他身姿挺拔,年轻的脸庞在会议室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锐利。
他没有看张建国,而是将目光投向那三位正准备收拾东西的省厅专家,尤其是为首的胡专家,眼神里带着尊重,却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胡老师,各位领导,抱歉打断。”
林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关于专家们刚才的判断,我有些不同的想法,觉得必须现在说出来。”
胡专家正准备戴回眼镜的手停在了半空,他有些愕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挑战权威时本能的不悦。
他办案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如此年轻的刑警在这种正式会议上当面提出“不同想法”。
张建国和王建军也愣住了,张磊、陈海等人更是屏住了呼吸,心里暗道:来了!
林风又要开始了!
“哦?林风同志还有什么高见?”
胡专家的语气还算平和,但那份前辈的架子自然而然地端了起来,“刚才你不是也同意,情杀财杀是概率最高的方向吗?
你的那些‘违和感’,我们也同意可以作为参考并行调查嘛。”
“不是参考。”
林风摇了摇头,语出惊人,“我认为,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被凶手精心设计的‘剧本’误导了!”
“误导?”胡专家皱起了眉头。
“没错,误导!”
林风迈步走到会议室前方的投影幕布旁,拿起激光笔,红色的光点精准地落在幕布上那张尸体脖颈纹身的特写照片上。
激光点在那扭曲的匕首和齿轮图案上画着圈。
“各位请看这个纹身。
刚才会议间隙,我通过内部系统紧急查询比对了一些老旧档案。”
林风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这个图案,在咱们市的江湖史上,有一个特定的名字,叫做——‘穿堂风’!”
“穿堂风?”
下面有老刑警低声重复,似乎勾起了某些久远的记忆。
“没错!”林风肯定道,“这是大约十年前,盘踞在城西一带,一个主要以暴力拆迁、工地砂石生意为主的老牌混混团伙的标识!
这个团伙的头目,外号就叫‘穿堂风’徐老四!
成员大多在身上纹有这个图案,象征他们做事如风,无孔不入!”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
这个线索,直接将死者的身份背景,指向了一个特定的、与“拆迁”、“工地”密切相关的灰色领域!
“更重要的是,”林风话锋一转,激光笔移开,指向了现场全景图和尸体被挖掘出来时的状态图,“大家再回想一下尸体的状态和埋尸的环境。”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锐利:
“一个身上带着明显‘拆迁团伙’印记的人,死了!被谁杀的?”
“如果真是情杀或者财杀,是他的熟人,比如情妇、债主或者同伙,那么凶手在杀了他之后,最害怕的是什么?
是尸体被发现!
因为尸体一旦被发现,警方通过纹身很容易查到他的背景和社会关系,凶手自己就暴露了!”
“那么,一个害怕尸体被发现的人,他会把尸体埋在哪里?
他会想尽办法藏到一个荒山野岭、废弃矿井、或者深深埋入地下,让尸体永远不见天日!”
林风的语速加快,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与会者的心上:
“但是,我们的凶手是怎么做的?”
“他偏偏选择了一个正在施工、机器轰鸣、每天都有大量人员进出、土层随时会被翻动的——建筑工地!
而且只埋了浅浅一层土,几乎是半暴露状态!
这哪里是怕尸体被发现?
这简直就像是…生怕我们找不到一样!”
“轰!”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会议室里炸响!
之前所有觉得“违和”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点,被林风这番逻辑严密、直指核心的推理,瞬间贯通了!
胡专家的脸色变了,他猛地戴上眼镜,死死盯着投影上的图片,之前那份笃定和从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深思。
张建国和王建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和兴奋。
张磊激动得差点拍桌子,强行忍住了,只能用眼神疯狂给林风点赞。
“所以,”林风斩钉截铁地得出结论,激光笔重重地点在工地现场图上,“凶手选择在这里埋尸,根本就不是仓促之举,更不是希望尸体晚点被发现!
这很可能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误导!”
“他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警方在发现尸体后,顺着‘工地无名尸’这条线,自然而然地首先联想到情杀、财杀这类常规动机,把侦查视线局限在死者的私人恩怨和熟人圈子里!
从而忽略掉死者真正身份可能带来的、更敏感、也更危险的调查方向!”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参会者,声音沉静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我认为,第一现场绝非工地,凶手是在别处杀人后,特意将尸体转移至此!
杀人动机,极有可能与拆迁、与这片开发区背后的利益纠葛,甚至与灭口有关!”
“我们必须立刻调整侦查重心,重点排查这个‘穿堂风’团伙的残余人员,以及这片开发区征地拆迁过程中,所有可能存在的矛盾和冲突!
尤其是,那些被这个团伙骚扰过、威胁过,或者…顽强抵抗过的人!”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只能听到一些人粗重起来的呼吸声。
林风的推理,几乎完全推翻了省厅专家刚刚定下的基调,将一个看似普通的命案,直接拔高到了可能涉及深层利益斗争的高度!
几位省厅专家面面相觑,脸上火辣辣的。
他们办案多年,竟然差点被凶手牵着鼻子走!而这个年轻人,仅凭细致的观察和严密的逻辑,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撕开了凶险的伪装!
胡专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第一个鼓起了掌。
“啪、啪、啪…”
起初缓慢,随即变得热烈起来!
张建国、王建军、张磊…所有参会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用力鼓掌!
这掌声,是对林风精准判断的由衷敬佩,也是对拨云见日、找到正确方向的激动!
胡专家站起身,走到林风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再无丝毫轻视,只剩下由衷的赞赏和一丝后生可畏的感慨:
“林风同志…了不起!
真是后生可畏啊!
你这番推理,逻辑严密,直指要害!
是我们…被经验束缚了!
这个案子,就按你说的方向查!
省厅这边,会全力支持你们!”
张建国立刻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地下令:“王支队!
立刻重新部署!
重点侦查‘穿堂风’团伙背景,以及开发区所有拆迁纠纷!
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把这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揪出来!”
“是!”王建军大声应道,眼神锐利。
会议在一种截然不同的、带着紧张和兴奋的氛围中结束。
林风站在投影幕布前,看着那张狰狞的“穿堂风”纹身照片,眼神冰冷。
他知道,他已经触碰到了这个案子最敏感的神经。
接下来的调查,恐怕不会再风平浪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