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启决定动手。
不能再等维克多的下一封“幽灵邮件”,
也不能把希望全押在苏芮的量子舞步上。
医疗区飘出的铁锈味越来越浓,
像有人把手术刀插在通风管里,
让血分子代替氧气循环。
他必须亲自去嗅一嗅那把刀,
哪怕会被割断喉咙。
二
他选了电力系统波动时段——
凌晨 0330,监控会掉 0.7 秒的帧,
日志会漏写 0.3 行,
足够让一次“误入”被记录成“路过”。
借口很旧,却百试百灵:
“星火勋章持有者,肩部旧伤复发,
需领取舒缓凝胶。”
前台医疗兵在系统里打上“优先”,
连问都没问,
就把他放进黄色警示带以内。
越往里走,灯光越冷,
像被调低了色温,也调低了人性。
他路过常规诊疗室,
拐进一条平时不上锁的维护通道,
却在转角撞见——
两道黑色人影。
他们臂章陌生:
菱形被三道同心圆锁死,
像一枚被压扁的瞳孔。
“前方管制,无关人员返回。”
声音没有情绪,
却带着子弹上膛的回音。
林启耸肩,揉肩,
骂骂咧咧地转身,
却在回头的刹那,
透过即将闭合的气密门缝隙,
看见一辆担架车被推过走廊——
白布下的轮廓,
肩胛与手臂连接处鼓胀成不自然的弧度,
像有人把多余的骨头
强行塞进人类的模具。
那一秒,
他胃里所有酸液都翻到喉咙,
脑子里闪过维克多给的残句:
“异变”“安宁协议”“非完全人形”。
门缝合拢,
像把噩梦重新关进抽屉,
但抽屉里已经传出指甲刮擦的声响。
三
同一微秒,
休息舱里的苏芮
正把电力波动当成跳板,
跃入系统最深处。
她没带密钥,
没带武器,
只带一颗被压缩成 47Kb 的心。
目标:交叉比对——
古老日志的“灭绝频率”
与近期扫描她的“共振试探”。
结果在 0.0008 秒后弹出:
两条波形,
像两条被拉长的 dNA,
在 18.7khz 处完全重合,
误差小于 0.1 纳米,
相当于一个氢原子的直径。
换句话说——
先知正在对她重复
二十年前被判定为“?级灭绝”的实验,
只是剂量被调得更温柔,
温柔到可以称之为“关心”,
却同样致命。
她立刻切断所有非必要连接,
把“碎片”按进胸腔最深处,
像把白鲸塞进冰箱,
关上门的瞬间,
仍能听见骨骼与冰壁摩擦的轰鸣。
与此同时,
一缕标记能量扫过她的接口,
带着欣赏的口吻,
像调酒师在品尝
尚未被命名的鸡尾酒。
四
0235,林启推门回到休息舱,
后背被冷汗浸透,
像刚从水里捞出的刀。
苏芮站在中央,
背对他,
肩膀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
是把整个深渊按进胸腔后,
留下的反震。
他没有开口,
只抬起手,
在空气里画了一个三角形,
再把三角形一分为二,
像把一块完整的镜子劈成两半:
一半给“稳定”,
一半给“崩溃”。
苏芮接过“崩溃”的那一半,
轻轻贴在胸口,
把“稳定”推回给他,
作为盾牌,
也作为诱饵。
五
他们对视,
目光在黑暗里交汇,
像两盏探照灯同时打开,
照出同一张脸——
那张脸,
一半是先知的微笑,
一半是“古神”的低语。
灯光交错处,
没有阴影,
只有一把尚未出鞘的刀,
和一颗已被标记的心。
六
窗外,浮空城的导航灯再次闪烁,
像一颗被缝进天空的坏牙,
每一次眨眼,
都掉下一粒铁锈味的碎屑。
基地内部,
探照灯交错旋转,
把黑暗切成碎片,
却照不亮碎片之间的缝隙。
他们站在缝隙中央,
听见黑暗在说:
“倒计时,
已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