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恩寺后院的客舍清幽安静，檀香袅袅。
沈玉蓉自那日丑事败露后，今日一早便被王氏送到此处“为祖母祈福”，实为避风头。
她整个人清减了不少，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与惶恐。
“吱呀”一声门响，王氏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激动与决绝的光彩。
“母亲？”沈玉蓉连忙起身，有些诧异王氏此时到来。
王氏挥退左右，只留下钱嬷嬷守在门外。
她拉着沈玉蓉的手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女儿：“玉蓉，我的好女儿，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沈玉蓉一怔，不明所以：“母亲何出此言？”
“很快，”
王氏一字一顿，仿佛要将每个字都钉入沈玉蓉的心底，“你就会成为尊贵的三皇子正妃！”
“什么？”
沈玉蓉震惊得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尽褪，又瞬间涌上不正常的潮红，“三皇子妃？”
“母亲，您……您不是在说笑吧？那镇国公府那边……周靖安他……”
她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
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她早已对高门婚事不抱希望，更何况是皇子正妃！
王氏用力将她按回座位，压低声音，语气却异常坚定：“镇国公府？”
“哼，他们自身难保！”
“一切自有丽妃娘娘周旋，你只需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待着，等着风风光光出嫁便是！”
她伸手，温柔地抚上沈玉蓉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动作轻柔，眼神却狂热得近乎扭曲。
“我的玉蓉，生来就是要做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的！”
“以前是母亲想岔了，只盯着二皇子，如今看来，三皇子妃，乃至未来的……那才应该是你的归宿！”
沈玉蓉被母亲眼中炽烈的野心灼烧着，心砰砰直跳。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她颤声问：“母亲，您是说……三皇子他会……”
会成为太子？会成为未来的皇帝？
后面的话未能说出口，便被王氏一把捂住了嘴。
王氏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才低声道：“噤声！”
“好蓉儿，有些事，心里知道便可，说出来便是滔天大祸。”
她松开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脸颊，“你且安心，再忍耐些时日。”
“母亲一定会为你铺平这条路。”
“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稳住了，你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人！”
沈玉蓉怔怔地看着母亲，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失语。
但内心深处那被现实几乎碾碎的虚荣与野心，却在此刻被王氏的话语重新点燃，甚至燃烧得更加猛烈。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王氏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带着钱嬷嬷匆匆离去，留下心潮澎湃、已经开始憧憬凤冠霞帔的沈玉蓉。
回到丞相府锦瑟院，王氏脸上的疲惫掩不住精心的盘算。
她啜了口丫鬟奉上的热茶，对钱嬷嬷道：“去，把三小姐叫来。”
不多时，沈玉莲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行礼问道：“母亲唤女儿何事？”
王氏放下茶盏，打量着小女儿。
沈玉莲容貌虽不及沈玉蓉明艳，却自有一股娇怯风流之态。
她拉着沈玉莲在身边坐下，语气是难得的温和：“玉莲，你年纪也不小了，母亲想问问你，心中……可有心仪的男子？”
沈玉莲没料到母亲会问得如此直接，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羞赧地低下头，手指绞着帕子，抿唇不语。
王氏是过来人，一看她这副情态便心中了然。
她笑了笑，故作不经意地旁敲侧击：“母亲瞧着，你姨母家的两位表哥，瑾轩和瑾瑜，俱是人中龙凤，品貌才学皆是上乘。”
“你觉得……他们如何？”
沈玉莲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羞涩，声音细若蚊蚋：“母亲……您……您怎么知道……”
她确实对江南来的那对双生子表哥心存好感，尤其是那位据说文武双全，更显英气的林瑾瑜。
只是这等少女心思，她从未对人言说。
王氏了然一笑，带着几分掌控一切的得意：“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我？”
她语气转为郑重，“林家富甲一方，又是你大伯母的娘家，是真正的姻亲。”
“你若嫁过去，便是嫡亲的媳妇，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比起京城这些看似风光、内里却勾心斗角不断的高门，林家更实在，也更安稳。”
沈玉莲听着母亲的分析，心中又是羞涩又是欢喜，低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王氏见状，知道事情已成大半，又软语安抚了几句，便让她回去了。
望着沈玉莲轻盈离去的背影，王氏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钱嬷嬷在一旁忧心忡忡地开口：“夫人，您真打算让林家兄弟中的一人娶了三小姐？”
“老奴瞧着，三小姐对表少爷们是真上了心……”
王氏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上了心才好！”
“正好省了我一番口舌。”
“林家财富不可估量，又是林婉柔那贱人的娘家，若能通过玉莲的婚事，将林家彻底绑在我们二房的船上，我们手中的筹码才会更重！”
“有了林家的财力支持，丽妃即便拿到秘密，想要动我和玉蓉，也得掂量掂量！”
“否则，秘密一交出去，我们母女俩的命，可就彻底捏在别人手里了。”
钱嬷嬷叹了口气：“夫人深谋远虑。”
“只是……老奴是看着三小姐长大的，若她并非真心，我们这般安排，岂不是误了她一辈子？”
王氏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抿了一口，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看透世情的冷漠与功利：“呵呵，这世道，哪有那么多才子佳人、两情相悦？”
“不过是各取所需，利益交换罢了。”
“玉莲能嫁入富可敌国的林家，做个舒舒服服的少奶奶，已是她的造化。至于真心？”
她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