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带着突击战队返回主舰时，机甲外壳上布满触目惊心的刮痕与腐蚀痕迹。
三十人的精锐小队，此刻完整站在卸货区的只剩十一人，普通士兵的伤亡更是难以统计。
“把伤员送进医疗舱！”
他一把扯下破碎的头盔，半边脸上凝着干涸的血迹。
队员们沉默地搬运着战友，有人整条手臂不见踪影，有人被虫族毒液腐蚀得面目全非。
转身时，迈克尔撞上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是露露莎。
她医疗服的前襟溅满荧光色虫血，脸色苍白如纸，那双总是灵动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
“露露莎？”迈克尔扶住她单薄的肩膀，能感觉到掌心下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你受伤了？”
她缓缓抬头，目光仿佛穿过他，望向某个遥远的噩梦。
没有哭泣，也没有倾诉，露露莎只是机械地回答：“不是我……是秦书少将。我们发出讯号时已经对上虫母，逃不出去了。少将为了给我们开路，独自引开了虫母。”
她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我们撤离时，她的机甲损毁严重，她是昏迷着被医疗队带回来的。”
医疗舱的自动门缓缓开启，迈克尔轻拍她的后背：“去休息，这儿交给我。”
待露露莎蹒跚离去，他转身望向观察窗。
秦书静静躺在治疗舱内，红发铺在白色医疗垫上，如一片干涸的血迹。
她全身接满维系生命的管线，最骇人的是右臂，神经链接过载造成的闪电状灼痕蜿蜒遍布。
治疗液的液面缓缓下降，秦书忽然睁开了眼睛。
瞳孔先是涣散，随即迅速聚焦。
她第一时间尝试活动四肢，右手无名指微微颤动，接着是左脚踝。
都还在。
秦书偏过头，透过舷窗，与外面的那道目光相接。
迈克尔抬手示意，拇指上帝国徽章的扳指熠熠生辉，昭示着他的身份。
秦书轻轻颔首，示意无碍。
迈克尔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转身去查看其他伤员。
他们抵达孵化核心时，才发现情况与预判完全不同。
佯攻舰队只引走了零星虫族，主力仍如漆黑潮水盘踞核心，密密麻麻。
强攻队一头撞进虫群包围圈。
那一战极其惨烈，许多队员甚至来不及注射血清，就被虫潮吞没，尸骨无存。
就在包围圈即将收拢时，虫群却突然停滞，像接收到无形指令般齐刷刷转向——
他们才得以从尸骸堆中脱身。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秦书小队遭遇虫母，迫使它紧急召回护卫。
三支队伍勉强撤退，却已打草惊蛇，接下来的行动只会更加艰难。
秦书在医疗舱躺了半日，伤口愈合得七七八八，便起身走向会议室。
时间紧迫，新战略必须尽快敲定。
行走间，她复盘整个行动，思绪却被突然弹出的加密通讯打断：
【圣柜请求实时数据对接—Y\/N？】
会议室的合金门无声滑开，秦书的身影在蓝白舰灯下格外挺拔。
军靴落地，嘈杂的争论戛然而止。
十二名高级军官齐刷刷起身，金属椅腿与地面摩擦出整齐声响。
迈克尔调出全息影像，幽蓝光线浮动，映出孵化核心的实时画面：
“我们留下的监控显示，虫族主力已回巢。”
投影中，剃刀虫族正以惊人纪律性返回，黑影在残破金属结构间蠕动。
“此次行动表明，对付它们只有两个途径：强行打散虫族，或直击虫母。”
露露莎单手托腮，指尖轻敲颧骨：“可攻击虫母会引发虫族暴动。若此时正面交锋，伤亡只会更重。”
迈克尔双手撑桌：
“既然如此，重心放在强攻队上。有了这次经验，十三军区士兵应不会重蹈覆辙。各位意见如何？”
议论声再起。
迈克尔的视线却越过人群，落向一直沉默的秦书。
她低垂着眼，视网膜上浮着淡蓝通讯界面：
【分析虫族核心部分撤退后迅速返回的行为模式，推测其内部存在关键目标。】
秦书默问：“国师对此次行动关注度如此之高？”
短暂静默后，机械音回应：“职责所在。”
“是么，我还以为你更关心二皇子。”
【同样重要。】
周围视线渐渐聚来，秦书不再多言，将国师的推测转述众人。
露露莎轻叹：“若真如此，事情岂不更棘手？”
迈克尔看向秦书：“国师可曾说明，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她摇头：“未有。按原计划执行强攻，我带侦查队趁乱潜入，确认核心内情。”
“不可！”迈克尔断然反对，“此任务危险系数远超预估，第七军区久未上前线，不合适。”
“迈克尔少将这是何意？”一名第七军区技术官拍案而起，“看不起我第七军区？”
人们对第七军区的印象，总离不开“走后门”三字。
他们被视作贪生怕死之辈，仿佛天生只该躲在阴影里，靠家族荫庇混个前程。
军校履历不过是层镀金，连旁人投来的轻蔑都懒得掩饰。
可凭什么？凭什么连一点尊重都如此吝啬？
会议室骤然安静。
迈克尔目光死死锁在秦书身上——他不是看不起第七军区，只是不能让她去冒险。
若她出事，他担不起这后果。
他刚要开口，一段机械音倏然传入耳中：
【按她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