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渡力竭，与千魅合力维持的法阵已岌岌可危，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魔尊在阵中疯狂冲撞，每一次轰击都震得法阵剧烈摇晃，不断消耗着他们仅存的心神之力。
“吞噬他的功法，上神曾教过你的，可还记得？”
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
那一夜，他掌心之下，是秦书白皙肌肤上缓缓绽放的墨色莲纹。
他永远也忘不了。
萧策凌空而立，长剑低垂，凝视着阵中挣扎的魔尊，缓缓闭上了双眼。
耳畔仿佛又响起秦书带着笑意的低语：“那你便记着，记着我带给你的一切……”
功法运转，丝丝缕缕的魔气开始朝他汇聚而来。
魔气如潮水翻涌，在他周身形成一个漩涡，又诡异地消散于无形。
远处传来的雷鸣愈发震耳，一声比一声更近，仿佛要将整片天穹撕裂。
昭雪也变得焦躁起来——定是上神想要强行破开秘境，这才引来了如此动静。
天道素来小气，恐怕即将降下更可怕的天罚。
“他……是在吞噬魔尊吗？”
楚玄风怔怔地望着这一幕，眼中尽是茫然。
在仙盟修行多年，吞噬他人修为这等邪术向来是禁忌，今日却亲眼所见，令他心神俱震。
忽然，他衣袖被人轻轻拉住。
楚玄风转过头，只见夜阑霜面色苍白如纸，纤长的手指正紧紧攥着他的袖口。
“师姐？”
他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是伤势又发作了吗？”
叶澜霜死死盯着半空中的景象，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反过来了……这不对……”
“什么反过来了？”楚玄风急切地追问，“师姐，你到底在说什么？”
周围众人闻言，也纷纷投来探寻的目光。“你们在魔教待了那么久，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叶澜霜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空中那个神情逐渐扭曲的身影。
萧策的脸色越来越痛苦，可那诡异的功法仍在持续运转。
法阵之中，原本嚣张的魔尊终于察觉到了异样。
当他发现自己的力量正被一点点抽离、吞噬时，顿时暴怒异常，开始更加疯狂地冲击法阵。
每一次撞击都让金色符文剧烈闪烁，维持法阵的千魅与冥渡嘴角已渗出血丝，却仍在苦苦支撑。
他们只能寄望于萧策尽快完成这场危险的吞噬。
夜阑霜望着逐渐稀薄的魔气，声音微微发颤：“魔尊本想借萧策之躯重生，可现在……却是萧策在反噬魔尊。”
天际雷声愈发震耳欲聋，整个秘境都在随之震颤，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场逆转而震动。
济溯死死盯着萧策的身影，指节攥得发白。
按照原本的计划，魔尊入体之后，本该是同归于尽的结局，是彻底诛灭魔尊的方式。
可事情却变成了这样。
雪白的剑光如游龙般在法阵四周盘旋。
一个时辰过去，就在冥渡灵力即将耗尽之际，法阵中的魔气终于消散殆尽。
萧策踉跄落地，额前碎发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苍白着脸，却一刻不停地撑起身子，掌心凝聚残余灵力，狠狠轰向秘境结界——
竟是要以蛮力破开这方天地。
——
秘境之外，青云台上。
枝洐也半跪在血泊之中，道袍已被鲜血浸透。
而他面前，执剑的女子一袭紫衣，手中墨色长剑正缓缓滴落着殷红的血珠。
秦书仰首望天，紫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墨色长剑直指苍穹：“给我打开秘境——”
她的声音裹挟着灵力，震荡四野，“否则，我便先杀了他，再屠尽在场所有人。”
她唇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眼中血色翻涌：“或者更简单些，我徒手撕了这秘境，让你的小世界彻底失衡崩塌，倒也省事。”
天道似被彻底激怒，霎时间雷云翻涌。
一道比一道粗壮的紫电接连劈落，震得大地颤动。
青云台四周的修士们早已退避三舍，却仍有躲闪不及者被天雷余威所伤。
众人远远望着那道立于雷光中的紫色身影，眼中满是骇然。
这女人竟敢剑指苍天，威逼天道开启秘境！
她莫不是疯了？
天道竟当真对她的举动做出回应，甚至降下雷霆震怒。
秦书眼底最后一丝耐心终于耗尽。
她在这方世界蛰伏多年，不是为了站在秘境外，眼睁睁看着君彦重蹈命定轨迹后陨落。
此刻与天道周旋，不过是顾忌。若贸然撕裂秘境，以外力干涉小世界运转，恐怕会导致位面崩塌。
届时不仅违背与地府的契约，更可能被永久剥夺轮回监察之权。
要她在无尽岁月中再枯等千百个春秋？
绝无可能。
秦书话音落下，方才还轰鸣不止的雷霆竟骤然平息。
她眉峰微蹙，目光冷冷转向跪在身前、遍体鳞伤的枝洐也。
既然不肯应允，那便——
逼它就范。
横竖这等蝼蚁，活着也是徒占一方天地。
漆黑剑锋倏然刺出，直取枝洐也咽喉。
就在剑尖即将贯穿他脖颈的刹那——
“轰！”
天际传来一声闷雷，却不见电光劈落。
剑锋堪堪擦过枝洐也的脸颊，凌厉剑气扬起他散落的发丝。
天道回应了。
秦书倏然收剑，将全身灵力灌入定界珠中。
霎时间，秘境结界应声而开。
一道刺目白光照亮整个秘境，待光芒散去，只见一袭紫衣的女子执剑而立。
她面上轻纱已落，露出一张令人恍惚的熟悉容颜。
“书书……”
萧策怔在原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秦书闪身上前，不由分说扣住他的手腕探查脉象。
若按原本命数，魔尊该是强行夺舍萧策身躯；而今萧策主动吞噬魔尊，虽是逆天改命，却反倒留得一线生机。
至少，他的神魂尚存。
“你可还好？”秦书将他揽入怀中，指尖轻抚过他苍白的脸颊。
“我很好。”
萧策温声应着，目光却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倒是你，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受委屈？”
两人相拥的身影映在众人眼中，千魅与冥渡不约而同地别开视线。
千魅得了所求之物，见秘境已开，当即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冥渡撤去修士们周身的结界，快步走向倦吟：“阿吟。”
倦吟的视线却越过冥渡，怔怔落在那紫衣女子身上。
云浅月迟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张脸……是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