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初的周末,空气里已褪尽了夏末的最后一丝黏腻,渗入清澈的凉意。
对于若叶睦而言,这是一个罕见且珍贵的空白格——一个没有被母亲的行程表填满的周末。
也因此,当柒月的邀约通过简讯传来时,那屏幕上冰冷的字符,却仿佛在她沉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枚温暖的光标。
下午四点,两人在毗邻Livehouse SpAcE的一家小咖啡馆碰面。
睦先到了,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浅米色的针织外套让她看起来像融入秋日风景的一片安静叶子。
店内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空气里研磨咖啡豆的香气与甜点的微焦糖味交织。
柒月推门进来时,带入了门外微冷的空气,他的目光在略显昏暗的店内扫视一圈,随即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微微颔首,走了过来。
“等很久了?”他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声音自然地压低了稍许,与环境音融和。
睦摇了摇头,双手捧着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冒着微弱热气的温水。“刚到。”
柒月落座,脱下略显厚重的外套搭在椅背。
“月之森的文化祭,似乎快到了。”柒月找了个话题开端,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桌面,那是他思考或放松时的小习惯。
“嗯。”睦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面前温热的水杯上,“下周。”
“准备得如何?”
“班级展出,是手工艺品。社团……有展示。”
她的话语依旧简省,但并未停顿。
“园艺社?”柒月想起什么,“你上次提过,栽培的……是花?”
睦轻轻摇头,浅绿色的发丝随之微动。“不是花。是蔬菜。小番茄和……草莓。”
她纠正道,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对于作物类别的认真。
“哦?”柒月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结果了吗?”
“小番茄,刚转色。草莓……还在开花。”
她描述着,目光垂落,仿佛在检视记忆中那片小小的绿色天地,“需要光照,和耐心。”
“听起来你投入了很多心思。”
柒月评论道,他能想象出她在温室或花圃里安静劳作的样子,那或许是她为数不多的、完全由自己掌控的宁静时刻。
睦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像是用这个动作接受了这份理解。
一阵舒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柒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拿出手机和一个黑色的蓝牙耳机仓。
“对了,最近听到一首歌,感觉……很特别。想让你也听听看。”
他边说边熟练地打开手机上的音乐软件,找到那首《あの子らの同窓会》(那些家伙们的校友会)。
(请勿在意歌曲发布时间与当前时间冲突,毕竟是不同的世界。)
他打开耳机仓,取出其中一只耳机,然后并没有立刻递过去,
而是又从包里摸出一小片独立包装的酒精棉片,细致地撕开,用那微湿的棉片将耳机耳廓接触的部分轻轻擦拭了一遍,拭去可能存在的灰尘或上一次使用的微痕,做完这一切,才将这只处理好的耳机递给桌对面的睦。
“不介意的话?”
睦看着他这一系列流畅而自然的动作,伸出手接过那只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清凉挥发感的耳机,小心翼翼地放入右耳。
柒月将另一只耳机放入自己耳中,按下了播放键。
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角度逐渐倾斜,将他们的身影拉长。
咖啡的香气、耳机里流淌的音乐、以及身边人安静的陪伴,构成了一种凝固而私密的氛围。
他们偶尔会因为某个巧妙的编曲细节而眼神短暂交汇,又各自移开,沉浸回个人的聆听体验中。
一曲终了。柒月暂停了音乐,但并未立刻收回耳机而是顺着播放器点开下一首首歌。
……
在某一首带着吉他和钢琴的歌曲结束后,柒月开口
“觉得怎么样?”他问,想听听她的看法。
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吉他……分解和弦,在第二段主歌进入时,很干净。”
她指出了其中一个技术点,这是她习惯的聆听方式。
“还有贝斯线,贯穿始终的节奏,提供了很稳的节奏基底,但又不抢戏。”
“钢琴的填充……在间奏最后两小节,恰到好处。”睦又补充了一点。
这种基于音乐细节的交流,对他们而言远比泛泛而谈更自在、更精确。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柒月示意该出发了。
两人起身,收拾好随身物品。
柒月很自然地站起身,却并没有向睦索要她耳朵上的那一只。
他只是将手机上的音乐切换成了列表循环模式,然后将手机收回口袋。
于是,奇特的一幕出现了
两人并肩走出咖啡馆,步入傍晚的街道,走向SpAcE的方向,他们之间连着一根无形的音频线,一侧耳朵的耳机里依旧从列表最开始播放着那首《あの子らの同窓会》。
共享的音乐成了他们行走的背景音,也微妙地改变了他们之间的气场。
走在因周末而略显嘈杂的街道上,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变得零碎而专注于音乐本身。
“刚才那段,”柒月会在某个节点忽然开口,“桥段后的吉他小solo,音色选得很妙。”
“嗯。”睦点头,表示同意,“失真度调得很克制,有布鲁斯的感觉。”
“鼓点的加花也漂亮,在第三遍副歌前的那一下滚奏,把情绪推上去了。”
“贝斯换了指法。”睦轻声补充
他们就这般,一边漫步,一边如同进行一场声音的解剖课,交换着对歌曲各个片段的技术欣赏和细微感受。
共享的音乐不仅没有阻碍交流,反而成了激发他们对话的独特媒介。
外人看来,他们或许只是两个沉默赶路的年轻人,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通过那只小小的耳机,一个丰富而共鸣的声场正将他们紧密连接,使得这段通往Livehouse的路程,变成了一场私人的前奏体验。
目的地是被称为“少女乐队圣地”的Livehouse SpAcE。
夕阳将建筑物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混入逐渐增多的人流,沿着导航指示的街道缓步而行。无需多言,两人都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无人催促的闲适。
“之前说过,要带你去更多地方。”
柒月开口,声音散在傍晚的风里,“SpAcE很有名,孕育过很多厉害的乐队。觉得…你会喜欢。”
睦的视线掠过街道两旁张贴的演出海报,最终落在前方一个并不起眼的入口。
人群正向着那里汇聚。“嗯。”她应道,声音里有一丝极难察觉的、名为期待的情绪。
到达SpAcE门口时,队伍已蜿蜒数米。灰白色的建筑墙体透着工业感,门外空地的遮阳棚下已坐满了人。他们沉默地加入队尾,随着人流缓慢前移。
直到排到他们,准备买票时,睦才仿佛从音乐的世界里回过神来,轻轻取下那只耳机,小心地握在手心。
柒月则很自然地接过,将它放回充电仓收好。无形的声场消失,SpAcE门口喧嚣的人声与现实感瞬间涌入,将他们拉回当下。
售票窗口后,是一位留着利落短发、眼神透着一股干练劲的女性——店员真次凛凛子。
轮到他们时,柒月上前一步。
“两张票,谢谢。”
“请问两位是学生吗?”凛凛子例行公事地问。
柒月稍感意外,他瞥见前面几位客人中确有面容稚嫩的。“是的……学生不可以吗?”
“不是的。学生票600円,成人票1200円。”凛凛子解释道。
话音未落,一只纤细的手从柒月身侧伸出,将一张千元钞和两枚百元硬币轻轻放在台面上。“正好,1200円。”睦的声音平稳地响起。
凛凛子收下钱,递出两张票据。“谢谢。这里是票。”
“包含饮料?”睦没有立即离开,她的目光越过柒月的肩头,投向店内一侧的饮料区。
那里的操作台和闪着微弱灯光的饮料机,让她想起了StARRY。
“对哦,用这张票,可以在那边换一杯饮料。”凛凛子确认道。
两人点头致意,转身融入店内喧嚣的空气。
这一次,睦没有迟疑,捏着两张票根,径直走向饮料区。柒月则环顾四周,想先寻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饮料区的工作人员接过票,声音轻快:“好的,请问想要喝点什么?”
睦的目光在饮料机面板上那排彩色的标识上巡弋。
没有芒果。
她沉默了一秒,指向牛奶的图案。
工作人员利落地接杯操作。白色的液体注入透明的塑料杯。接着,问题来了——另一杯。
‘柒月,喜欢喝什么?’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壁垒,骤然横亘在她面前。
她试图在记忆库中检索。
一同外出时,在咖啡馆,他通常会点红茶。
在StARRY那样的Livehouse,他往往将选择权交给她,总会附上一句:“我的话,和小睦一样就好了。”
除了红茶,他还会选择什么?乌龙茶?咖啡?碳酸饮料?她发现自己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个发现带来一阵细微却尖锐的恐慌,刺破了她惯常的平静。
一种深刻的失职感攫住了她。
在过去,扮演“邻家乖巧女孩”是一项被清晰定义的任务,她有把握拿捏好分寸。
睦的心理不由得紧张……她并不明白扮演失败的后果,因为在接触到自己的吉他之后,就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扮演,也就没有失败的经验。
但人对于失败是有着天然的不安的,睦只是在这一刻放大了这种不安。
现在,作为“丰川柒月的朋友”,这个角色似乎充满了未被言明的规则和潜在的失败陷阱。
她害怕选择错误,害怕听到他或许会脱口而出的、哪怕只是最轻微的否定——“我不喜欢这个,睦你的选择很失败。”
仅仅是想象,就足以让她的指尖微微发凉。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柒月刚才大致走去的方向,眼神里泄露出一丝罕有的无措。
柒月正打量着一面贴满泛黄照片的墙,却像背后长眼般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注视。
他转过身,看到她仍站在饮料台前,一张票还孤零零地搁在台面上,神情不像挑选,更像被困住了。
他迈步向她走去。
就在他接近至还有两三步距离时,睦忽然伸出手,轻轻攥住了他外套的袖口,布料在她指尖微微收紧。
她抬起脸,声音比平时更轻,像蒙上了一层薄雾:“饮料……选不出来。”
柒月的视线快速扫过饮料机,又落回她低垂的眼睫上。
“没有你喜欢的味道吗?”
他问道,尽管心里清楚,口味偏好从来不是会让若叶睦流露出此种神情的难题。
睦摇了摇头,攥着他袖口的力道未有松懈,仿佛那是此刻唯一的锚点。
工作人员已将牛奶杯推到她面前,目光带着询问投向剩下的那张票。
那么,这一杯……是我的?柒月心想。
他看着她,试图解读那片金色眼眸下的暗涌。
“我想不到柒月会喜欢什么。选不出来。”
她终于低声坦白,像承认一个重大的过失。
瞬间,柒月明白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屈膝俯身,让自己的视线能与她在同一水平线上交汇。
他的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颊,动作温和却带着专注,迫使她的目光无法躲闪。
“没事的,”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拂过琴弦的柔板,
“选不出来也没关系。”
柒月不会因为睦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些口味做出怎样的选择而生气,他怎么会呢?
“如果小睦选不出来,那就询问好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是沟通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望进她的眼睛,试图将这份笃定传递过去。
“不怪我吗?做朋友……很差劲之类的……”
她的声音几乎含在嘴里,目光却紧紧锁着他的,试图从那片深色的眼眸里寻找最细微的审判痕迹。
“我怎么会这么说呢。”
他的拇指在她颊边极其轻柔地蹭了一下,随即松开手,站直身体,也顺势将她从那种紧绷的状态中带离。
“如果小睦想要知道我的一些事情,想要了解有关于我的、你还不知道或者忘记了的事情,那就开口询问吧。我都会告诉你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者问一下祥子,她应该也会知道。”
接着,他转向等待的店员,目光在饮料面板上一扫,那上面花哨的图标对他而言如同另一种语言。
“一杯咖啡,谢谢。”他选择了唯一能明确识别的选项,结束了这个小小的困境。
无形的压力骤然消散。
睦轻轻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
她端起自己的牛奶,跟着拿起那杯黑色液体的柒月
不远处,一位精神矍铄、穿着复古乐队t恤、满头银发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奶奶出现在饮料台前
那是店长都筑诗船,她正和刚才售票的凛凛子低声交谈着,目光偶尔掠过他们这边。
“我只是问了一下除了牛奶还要喝点什么,然后那个女生就低下了头,接着就是那个男生过来安慰,再然后就恢复正常了……”
凛凛子小声复述,语气带着点困惑,“我说的话很奇怪吗?”
都筑诗船抱着手臂,深邃的目光在柒月和睦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弯起一个洞悉一切的弧度。
她年轻时作为奇迹深红乐队的吉他手巡演全国,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那女孩身上的敏感易碎,男孩那种超越年龄的、保护者般的沉稳与细致,以及两人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紧密而小心翼翼的气场,都让她觉得有趣。
“可能吧……”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拍了拍凛凛子的肩膀
“年轻人的心思,有时候比效果器的参数还难调。”
就在柒月目光扫视休息区,再一次寻找空位时,他的视线被窗外的景象短暂吸引。
SpAcE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那片带有遮阳棚的空地。
此刻,一个身影正蹲在那里。
那女孩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印着模糊乐队logo的黑色卫衣,袖子长得盖过了手背,下身是宽松的休闲裤。
她有一头略显凌乱的白发。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怀里正抱着一只慵懒的橘色斑纹猫,下巴亲昵地蹭着猫咪的头顶,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交流。
少女似乎察觉到了注视,倏地抬起头。
那是一双罕见的异瞳,眼神清澈却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好奇。
她的目光穿透玻璃,先是落在柒月身上,停留了大约一秒,随即像是发现了更吸引它的存在,猛地定格在柒月身旁——正走向饮料区的若叶睦身上。
那双猫瞳般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对睦那头罕见的浅绿色长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怀里的橘猫,拍了拍它的屁股示意它自己玩去,然后站起身,像一阵捉摸不定的风,推开玻璃门径直走进了店内,目标明确地朝着柒月和睦的方向“飘”了过来。
柒月找到一个不错的双人位,睦紧跟在柒月的身后
两人刚落座,那个白色的身影便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的桌旁,宽松的衣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也不说话,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毫不避讳地、近距离地打量着睦,目光主要聚焦在睦的头发上,仿佛在研究某种新奇罕见的植物。
这种直接到近乎失礼的注视,让睦下意识地微微侧开脸,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柒月正欲开口解围,店员真次凛凛子端着一小碟翠绿色的抹茶蛋糕走了过来,语气熟稔又带着点无奈
“乐奈,又到处乱跑。给,你的抹茶戚风。”
名叫乐奈的少女这才稍稍移开目光,伸出左手——她是个左撇子——非常自然地接过了小碟子,也不用叉子,就这么用手指捏起一角送入口中,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被喂食了的猫,完全无视了周遭的环境。
吃完一小块,她舔了舔指尖,目光再次转向柒月,似乎终于意识到他的存在。
“吉他?”她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声音有些飘忽,音调平淡。
柒月微怔,迅速反应过来她可能是在问自己或者睦是否玩吉他。
“我主要练习小提琴。她,”他示意了一下睦,“弹吉他。”
乐奈的瞳孔似乎亮了一下,又转向睦,这次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声音,好听?”
她又冒出一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评价,而非提问。
柒月意识到与这个女孩的交流需要极强的解读能力和耐心。
他尝试引导:“你是这里的常客?”
乐奈点头,注意力似乎又被窗外走过的另一只猫吸引,心不在焉地答:“嗯。这里,家。”
“家?你住在这附近?”
她摇头,手指了指后台方向,言简意赅:“店长,外婆。”
柒明白了,原来她是店长都筑诗船的外孙女。
“原来如此。所以你很熟悉这里。”
“音乐,很多。”
乐奈的语句总是碎片化的,需要拼图才能理解
“好看的……发光。”
她用手比划了一个爆炸的手势,试图形容舞台上的乐队。
“你喜欢看乐队演出?”柒月耐心地追问。
“喜欢。”这次回答得很快,“GuriGuri…快,亮。”
她提到了Glitter*Green,并用简单的词汇形容其风格。
“你想……像她们一样,在台上演奏?”
柒月捕捉到她话语中细微的向往。
乐奈沉默了几秒,低头看着自己沾了点抹茶粉的左手手指,然后轻轻收拢,仿佛虚握着什么无形的琴颈。
“……嗯。”她发出一个极轻的单音,却带着某种重量。“以后……要。”
就在这时,后台传来都筑诗船中气十足的呼唤声
“乐奈!别打扰客人!过来帮我把效果线整理一下!”
像被无形的线扯了一下,乐奈“唔”地应了一声,不过与其说是回应,更像是不情愿的咕哝
最后看了一眼睦的头发,又像忽然出现时那样,毫无征兆地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着外婆声音的方向“溜”走了,顺带一口吃完的抹茶蛋糕,只留下一个谜团。
柒月和睦对视了一眼,都对这次短暂而奇特的遭遇感到些许讶异。
“一个很特别的女孩。”柒月评论道,试图为刚才的对话做个总结。
睦的视线追随着乐奈消失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女孩身上某种纯粹且不受拘束的特质,像一道短暂却鲜明的色彩,划过她平静的视野。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即将开始的演出氛围所覆盖。
灯光变得更加昏暗,人群的注意力开始向舞台集中。
柒月和睦也收拾心神,将目光投向往光芒渐起的舞台,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声音盛宴。
灯光渐暗,人群的嘈杂声像退潮般平息,所有目光聚焦于舞台。
首先登场的是今晚的主角之一,Glitter*Green。
强劲的鼓点与富有感染力的吉他瞬间点燃了空气,主唱充满活力的声线如同划破夜空的闪光弹。
她们的流行摇滚旋律朗朗上口,舞台表现力十足,每一个跳跃、每一次互动都精准地调动着观众的情绪。
台下应援声、跟唱声汇成一片热情的海洋。
光芒在她们身上跳跃,汗水也仿佛化作了晶莹的钻石。
睦的目光被牢牢吸附在舞台上,虽然脸上依旧缺乏大幅度的表情,但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瞳孔里倒映着变幻的彩光,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了璀璨的星河。
这是一种外放的、极具煽动性的“闪闪发光”,足以让任何人热血沸腾。
柒月欣赏着演出,偶尔会侧目观察睦的反应。
他能看出她被音乐吸引,但似乎更像是在观察和学习,而非完全沉浸于那种狂欢的氛围中。
演出间隙,其他乐队轮番上场,风格各异,有的青涩但充满摇滚的能量,有的技术娴熟,编排精巧。
SpAcE的音响系统也是高级,每一个音符、每一记鼓点都清晰地敲击在心脏的最佳共振点上,厚重却不失真,将每一支乐队的特质都淋漓尽致地放大。
最后一支乐队的余音尚未完全消散在空气中,掌声与欢呼如潮水般涌起。柒月看了看时间,俯身对睦说:“差不多了,在人流高峰前走吧。”
睦点了点头,最后望了一眼仿佛仍残留着光与热舞台,然后起身,跟着柒月逆着仍沉浸在兴奋中的人群,走出了SpAcE的大门。
室外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而来,与馆内的炽热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默契地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一路无话,似乎都还在消化刚才灌入耳中的巨大音浪和情感冲击。
到达车站入口,明亮的灯光和熙攘的人流预示着分别的时刻。
“下周,”柒月停下脚步,看向睦,“月之森的文化祭,对吧?我会和祥子一起过去。”
“嗯。”睦应道,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那么,”他顿了顿,“路上小心。”
睦点了点头,转身步入车站闸机口。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流动的人群中。
柒月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浅绿色的发丝,才缓缓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寒冷的夜空中短暂停留,又迅速消散。
他转身,迈向另一个方向的站台,脑中却回响着今晚的吉他solo、轰鸣的鼓点,以及那双映照着舞台光芒的金色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