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啊，那个……妈多问一句。”
“那孩子工资是真高，可他这做任务，是不是也特别危险？”
李秀芳的声音低了下去，村里人都说，当兵的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是用命去拼前程的。
“都说当兵的退下来，身上没几个是好的，全是年轻时候落下的暗伤。”
“这二百块钱的工资，怕不就是人家拿命换来的买命钱。”
听到这话，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顾建国，脸色也瞬间严肃了起来。
他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眉头紧紧地锁着。
陆泽这个年轻人，条件确实是顶尖的好，可军人这个职业，也确实是顶尖的危险。
当军嫂，听着是光荣，身上有光环，福利待遇也好。
可这日子不是光靠着光荣就能过的。
那得是多大的煎熬啊。
男人一出任务，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都是常事，在家的女人，那心就得天天悬在嗓子眼。
你别听人家说功夫多好多好，不会有事。
那真刀真枪的任务，是他们这些在地里刨食的老百姓能想象的吗？那都是刀光剑影，一不留神就可能回不来了。
顾建国心里头正翻来覆去地琢磨着，该怎么把这些话说得委婉点，不让闺女觉得他是在泼冷水。
可他这边话还没组织好，顾柔那边就先开了口。
“爸，妈，你们就放心吧。”
顾柔的语气很轻松，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笃定。
“他身上有啥暗伤明伤的，有我在呢，保管给他治得妥妥帖帖。”
“再说了，陆泽他经验丰富着呢，现在又不是打仗的年代，没那么多要命的危险。”
她这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
李秀芳一听，立马“呸呸呸”地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
“对对对！看我这张破嘴，胡说八道什么呢！”
“那小陆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每次任务都安安全全，顺顺利利的！”
一时间，顾家饭桌上的气氛又变得和和乐乐，
他们家这边是喜气洋洋了。
可房子的隔壁，顾建党家里，那气氛可就是愁云惨淡了。
人就是这样，喜欢看热闹，更喜欢比较。
现在，不管是顾建国一家子出门，还是顾建党一家子出门，背后都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天，顾柔挎着个小篮子准备去后山采点草药，刚出家门没多远，就被一个平日里关系还不错的张大娘给拉到了一边。
张大娘一脸神秘兮兮地凑到顾柔耳边，压低了声音。
“小柔啊，大娘跟你说个事，你可别生气。”
“村里现在都在传，是你那个姐妹顾丽说的。”
“她说……说你学的那点医术，根本就不是拿来救人的，是拿来害人的！”
“她说，你没学医之前，她身体好好的，啥毛病没有，你这一会医术了，她这身上就这儿也不舒服，那儿也不得劲了。”
“她跟人说，肯定是你……是你偷偷给她下药了！”
顾柔听完，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
她转过头，看着村口聚在一起闲聊的几个妇人，故意提高了点音量。
“大娘，还有各位婶子，你们也都看到了，我顾柔是个什么脾气。”
“我要是真想教训谁，那是拎着刀就直接上门去了。”
清脆的声音，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我欺负她顾丽，需要藏着掖着，背地里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吗？”
顾柔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再说了，我要是真有那本事，能让人想病就病，那我还是个人吗？那不成神仙了？”
“有这能耐，我还待在咱们这小村子里干啥？那不是屈才了吗？”
她环视了一圈，慢悠悠地说道。
“我早该去给国家效力，专门去对付那些敌特分子，让他们一个个都病得起不来床，那工资待遇，肯定比现在还好呢！”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先是一愣，随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纷纷点头。
“就是说啊，小柔这脾气，哪是会玩阴的啊！”
“可不是嘛，上次为了拿她那个中专的通知书，她可是真敢拿刀的！”
“要真有下药的本事，那还得了？那真是神医了！医毒不分家，能下毒害人，那救人的本事肯定更厉害！”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瞬间就觉得顾丽的话简直就是个笑话。
这些议论，就像长了翅膀一样，没过多久就飞进了顾建党一家的耳朵里。
顾丽躺在床上，听着外面传回来的话，一张脸黑得能滴出水来。
张翠花和顾建党两人瘫坐在小板凳上，听着那些奚落和嘲笑，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连开口反驳一句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们是真的心累了。
自从上次裴景把顾丽送回来之后，就借口说公社里请假太久，没假期了，必须得回去上班。
可这一走，就看不到人影了，也没了音信。
人没回来，信没有，钱更是一分都没寄。
村里的人眼睛都毒着呢。
一看裴景这个“金龟婿”跑了，顾建党一家子又被打回了原形，那些之前还巴结着他们的，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
当初借了钱的，天天上门来讨债。
平日里关系不好的，更是逮着机会就出来说几句风凉话，把他们一家子踩进泥里。
短短几天，他们家就又过上了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艰难日子。
前阵子桌上还能见到点油花，现在又变回了黑黢黢的窝窝头，和一碗只飘着几片菜叶子的野菜汤。
这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滋味，比一直待在泥潭里，还要难熬百倍。
黑黢黢的窝窝头，硬得能硌掉牙。
顾丽躺在床上，手里捏着这个东西，只觉得一阵反胃。
可肚子里的饥饿感，像是有一把火在烧，让她不得不张开嘴，狠狠地咬下去。
咯吱。
牙床生疼。
她费力地咀嚼着，粗糙的杂粮磨着她的舌头和口腔，难以下咽。
越嚼，顾丽心里的恨意就越是翻江倒海。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