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卵的血瞳完全睁开,红光像要烧穿她的脸。姜小葵没动,身体还压在锅铲尾端,左手贴着铲背,指腹能感觉到金属表面开始发烫。那道凝聚的光束卡在铲尖,离裂隙只差一线,却推不动了。
她全身的力气早就没了。右臂断的断,伤的伤,左腿麻木得不像自己的。五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出新的痛。可她知道,现在不能停。
她把舌尖咬破,嘴里立刻全是血味。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些。她盯着那道裂隙,低声说:“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胸口一热。
荒诞仙气从心口涌出来,顺着经脉往下冲。虽然不多,但确实有了。这股气不讲道理,专钻规则的空子,正好对付眼前这个靠阵法强撑的东西。
锅铲震了一下。
金光顺着铲面往上爬,像火苗找到了油。光束猛地往前顶了一寸,终于扎进第七层符文的裂隙里。
黑卵猛然抽搐,整个身体弹起来,又重重落下。法阵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铁片在石头上刮。第三层和第五层之间的符文开始错位,原本慢半拍的节奏彻底乱了。
姜小葵感觉左手被一股热流撞了一下。她低头看,铲面上浮现出几个字:
“猛火攻心”。
她差点笑出来。这破铲子,打到现在还记得做菜?
可她没时间笑。光束刚进去,法阵就开始反扑。残余的符文逆向旋转,想要把裂隙合上。那道光像是被夹住的线,越缩越细。
她咬牙,把残存的灵力全往左手压。青铜碎片贴在胸口,还在发热。她把老乞丐临死前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你不是祭品,你是把刀。”
这句话她以前不懂。现在懂了。
她是来砍人的。
她不是死在这里,就是把它劈了。
锅铲突然自己动了一下,铲尖的光束由直变旋,转成螺旋状往里钻。裂隙被撕开得更大,黑液从里面喷出来,溅到她脸上,冰得她眼皮一跳。
法阵第四层“咔”地炸开一块石头。
第五层的铜圈开始扭曲变形。
黑卵发出一声闷吼,不是人声,也不是兽叫,像是两块铁板在肚子里互相碾。它的眼眶剧烈抖动,血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
姜小葵知道,它快撑不住了。
但她也好不到哪去。荒诞仙气耗得差不多了,经脉像干涸的河床,灵力根本提不上来。她试了试再念那句疯话,结果刚张嘴,喉咙里就涌出血沫。
她抹了一把嘴,继续低语:“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这次没人笑。
也没人信。
可她自己信。
这就够了。
胸口又是一热,最后一缕荒诞仙气冲了出来,顺着左手灌进锅铲。铲面金光暴涨,螺旋光束猛地往前一顶,直接穿透第六层符文,直奔核心而去。
黑卵整个身子弓了起来,像条被钉住的蛇。眼缝里的血光疯狂旋转,想要抵抗,却被光束强行搅乱。法阵七层符文同时崩解,黑色石头一块接一块炸开,铜片熔成赤红的液体,滴在地上滋滋作响。
姜小葵看到那一瞬,铲面上浮现了一道虚影。
不是文字。
是一本菜谱。
《爆炒邪魂胎·去腥提鲜》。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嘴角又裂开,血顺着下巴往下滴。
“好家伙,这时候还出菜单?”
她没力气再说话,只能把全部意识集中在左手。她把老乞丐的话、把青岩村的雨夜、把黑风寨的火光、把药篓里的哭声,全都塞进锅铲里。
锅铲嗡鸣一声,像是回应。
光束不再只是推进,而是开始翻搅,像一把勺子在锅里来回划拉。黑卵的惨叫变了调,不再是闷吼,而是尖啸,刺得她耳膜生疼。
法阵彻底乱了。
符文碎裂的速度越来越快,地面开始龟裂,裂缝一路蔓延到墙角。空气变得灼热,像是有看不见的火在烧。黑卵的身体不断抽搐,眼缝里的血光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一丝微光,在眼眶里颤。
姜小葵知道自己赢了。
但她还没倒下。
她死死压住锅铲,右手已经完全使不上力,全靠身体重量撑着。她感觉肋骨处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移位。她喘了口气,把左手按得更紧。
光束还在翻搅。
黑卵的抽搐越来越慢。
终于,它不动了。
眼缝里的血光熄灭。
整个密室安静下来。
只有锅铲还在嗡鸣。
金光缓缓收回,铲面的菜谱虚影淡去,最后只剩下一个字:
“熟”。
姜小葵松了口气,整个人往后一倒,背脊砸在石头上。她想抬手擦把脸,结果胳膊刚动一下,胸口就传来一阵钝痛,冷汗立刻冒了出来。
她躺那儿,喘着气,看着头顶的石壁。裂缝越来越多,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掉碎石。她知道这地方快塌了,可她一点也不想动。
太累了。
她闭了会儿眼,又睁开。锅铲还握在手里,铲面沾着黑液和血,干了之后发黑。她用拇指蹭了蹭上面的污迹,低声说:“下次别整这么费劲的菜名了,听得我头疼。”
锅铲没回话。
她笑了笑,把左手按在胸前的青铜碎片上。那东西还温着,像块捂热的石头。她记得老乞丐说过,这玩意认主,不认命。
现在看来,是真的。
她试着坐起来,结果刚撑起一点,左腿就传来一阵麻,整个人又摔回去。她骂了句,干脆不起来了,就躺着。
反正它死了。
她活了。
谁输谁赢,一眼就知道。
外面开始传来震动,像是有什么重物在往下坠。碎石不断掉下来,有的砸在她身边,有的滚进法阵废墟里。她懒得躲,只把锅铲往身前一横,当个挡板。
黑卵的壳已经开始发黑,表面出现裂纹,像是烤焦的蛋壳。里面的黑液不再流动,凝固在缝隙里。法阵七层结构全部崩解,铜圈断裂,符文消失,只剩下满地碎石和熔渣。
她看着那堆废墟,忽然想起什么。
“你说我是祭品?”她对着黑卵的方向说,“那今天我就用这把烧火铲,炒了你的命。”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
笑完又咳,嘴里全是血味。
她抹了把嘴,把锅铲慢慢收回来,抱在怀里。铲柄沾了血,滑溜溜的,她用布条缠了几圈,勉强能握稳。
外面震动越来越频繁。
她知道该走了。
可她动不了。
她试了试调动灵力,结果刚提气,肋骨就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人拿锥子在戳。她放弃似的躺回去,盯着头顶的裂缝。
一块石头掉了下来,砸在她脚边。
她没躲。
另一块落在锅铲上,发出“铛”的一声。
她眨了眨眼。
第三块石头落下的时候,她抬起左手,用指尖轻轻一拨。
石头偏了方向,砸在旁边的废墟上。
她笑了笑。
还能动。
那就不是真废了。
她把锅铲往地上一顿,借力撑起身子。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她咬牙挺住,一只手扶住石柱,慢慢站直。
站稳后,她回头看了一眼黑卵。
壳已经裂开一道大缝,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她转身,拖着腿往出口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走到一半,她停下来,回头看了眼地上的法阵残骸。
然后她说:“下次谁再说我做饭难吃,我就拿这道菜请他尝尝。”
话音落下,她抬起右脚,往前迈了一步。
左脚刚离地,头顶一块巨石轰然坠落。